朝中六部十二位侍郎有一半的人任期已满,按规定,这些人要么当成尚书候继人继续留在六部,要么外放出去历验个几年,再成为独挡一面的封疆大吏。
正三品以上实权要职,从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今所有人都盯着那少数几个位置。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暗地里却是硝烟四起。
凌峰吏部左侍郎的位置非常重要,人人都想把这个位置留给自己人,私下里已挣得头破血流。凌峰那儿就更不必说,他若是外放,这个空缺肯定要留出来。若是继续留京,对这些人来说,反而没什么好处。
所以这些人已打算,无论如何都要让凌峰外放,好把这个位置空出来。
但能决定朝廷三品实权要员去向的,内阁虽有建议权,却没有最终决定权。这事儿还得由圣上作主。
范杨二人也知道凌峰向来得圣上宠信,就打算想办法先破坏掉圣上对凌峰的信任。
但凌峰可不是普通人,想要算计他,并不容易。范杨二人商议了许久,最终决定,把目标盯在徐璐身上。
算计朝廷大员风险太大,但内宅妇人就不同了,进可攻,退可守,风险小,作用大。
通政使顾耀文也是杨进范鸿儒一系的人,也算是核人心物之一,知道这些并不奇怪。顾耀文又在顾夫人耳边提起过这事,顾夫人知道文太太与徐璐的宿怨,也就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文太太。
天有不测风云,谁会想到,文太太最终会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居然把如此重要的事告知了徐璐。
……
打发了文太太,徐璐折回正屋里来,去了布置成内书房的右耳房,望着正在大理石桌案前练字的凌峰,“爷怎么今儿这么早?”
“朝堂上没什么大事,就早些回来了。”凌峰看她一眼,把毛笔搁在黑檀木刻劲竹的笔架上,拥着她穿过西次间,厅堂,来到东次间。
徐璐解下身上的貉子大毛领的锦缎鹤氅,与凌峰一道打横坐在炕上,绘春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才熬好的红糖熬的薏米粥进来。她最爱喝粥,觉得粥养胃又能美容,每日至少要喝三种不同的粥品。
“文太太走了?”凌峰喝完了粥,这才发问。
“嗯,走了。”徐璐把文太太的事儿说了,并把文太太从顾耀言夫人那儿听到的消息也一并说了。
凌峰眉毛就蹙了起来,轻叩着桌面,道:“让我想想……
文成章打死了人,死者只是平头老百姓,官府只会判流刑,并要不了他的性命,只是要受些苦罢了。可文家再如何落魄,也还是有些同乡身在要位,请他们出面,也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并不一定非要请你出面相帮。”
徐璐说:“我也这么问过她,可她说,那新任顺天府伊,谁的账都不买,就连顾耀文的太太也没法子相帮。因为新官上任三把火,稍微有远见的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干涉树立威严的新任府伊。”
“这个理由倒是好成立。”凌峰淡淡地道:“张建明是天启十四年的进士,就是因为一直保持中立,圣上这才选中了他。文继轩这个案件,若要往实里办,怕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难怪文太太要着急。”
凌峰想了想,又继续分析:“为了救自己的宝贝儿子,豁出颜面四处求人,必是每个做母亲都会做的事。只是,她偏要来找你这个大仇人,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帮到她?”
徐璐解释说:“她说,她也是走投无路了。她打听出,那张健明,是爷的远房表兄。”
张健明的母亲的妹妹,是武夫人的娘家嫂子,凌峰名义上的舅母的外甥。这样算起来,凌峰确实要叫一声表兄。
凌峰挑了挑眉:“她连这个都打听出来了?倒是个人物。”
“听说是顾夫人告诉她的。”徐璐说,“顾夫人是福建人氏,与文太太在闺阁时就挺要好的。文继轩出了事后,她第一个就去找了顾夫人。顾夫人也替她奔走过,只是无功而返。所以顾夫人又让文太太来找我。”
“可她凭什么认为张健明会给我面子?”
“文太太说是因为赵姨娘的缘故。那日,在庄子里,赵姨娘不是与一个过路人发生了冲突么?那过路人不是别人,正是通政司顾夫人的下人,后来还闹到了官府,当地官府不敢作主,就上报了顺天府。后来顺天府不是判顾夫人的下人无理么?然后顾夫人就认定张健明是偏向爷的。”
凌峰摸着下巴:“姨娘一事,确是我暗中通知了大成。她们就以这个小小的事儿,管中窥豹,倒是厉害。”
大成是张健明的字。
徐璐目光一闪,轻声问:“这么说来,张健明,当真是爷的人?”
凌峰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表兄弟嘛,自然要偏帮的。只要不是偏得太厉害,外人就算知道了,也情有可原。”
徐璐点头,“那要不要帮文太太呢?”
凌峰起身,站在窗台前,望着外头渐渐黑暗的天色,说:“她可有说范杨两家要如何针对我?”
“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徐璐也起身,来到窗前,想着文太太说过的话,不无自嘲地道:“如今的我,倒是成了你的政敌攻击的最佳目标了。唉!”
凌峰却没半分愧疚之色,反而笑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题外话------
下午来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