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来,心中暗叹,她已经开始难过了好吗……
张李氏见状,强压下去的酸涩一时也涌了出来,眼眶不由地泛起了红,轻叹一声,拉着舒予的手,缓声解释道:“先前入京是为了给小平安医治眼睛,也是想看看亲家是什么样的人。
“如今小平安的眼睛基本复明了,照柳真人的意思,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再留在京城寻医问药,也没什么作用。而且留在京城,每天忍受各种各样异样的目光,还不如让他回獾子寨自在。
“再说韩家虽然规矩大,亲家品性却极值得信任,又一心感念你当日陪伴女婿、养育圣上之恩,待你与寻常的媳妇又有所不同。况且你如今还有儿子傍身,算是彻底在韩家站稳了脚跟。
“爹娘看着你在韩家过得安稳自在,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至于他们夫妻俩虽然不喜欢京城的繁华机巧,一心怀念獾子寨的平淡质朴,但为了一双儿女他们还是背井离乡地跟来了。如今儿女事情已解,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担心了,那颗思乡之心便愈发地炽热了。
舒予很能体谅自家爹娘的心情。
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安宁祥和的小山村里,虽然邻里难免有争端,有些人还有自己的小算计,但比起熙攘繁华的京城来,那淳朴自然的乡间却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性子也单纯简单,自然不喜欢也不习惯京城诸多规矩和礼仪的约束。
可是明白归明白,一想到张猎户和张李氏即将带着小平安离开,往后余生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舒予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张李氏被她这眼泪勾得也泪流不止,抬手将她揽在怀里,笑叹劝慰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似的哭鼻子,羞不羞?”
“那娘亲比我还大呢,不也是哭了?”舒予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反驳道。
张李氏直瞪眼,立刻应道:“我这还不是被你勾的?要不是你哭哭啼啼的,我能哭吗?”
“那我还不是被娘的话逗哭的?”舒予立刻接着反驳道。
……
里屋正看着熟睡的小韩忻的柳妈听着宴息室里的母女俩一边为了离别而抱头痛哭,一边谁也不服输地互相反击,摇头失笑。
还真是对“相爱相杀”的母女!
张李氏和舒予这对相爱相杀的母女,互相争了会儿嘴,谁也没有说服谁,倒是将先前的伤心争散了大半。
张李氏拿帕子给自己和舒予擦干净了眼泪,又是无奈又是不舍地笑叹道:“你啊,打小就知道跟娘搅嘴,等来年娘回了獾子寨,看你找谁拌嘴去!”
“那我就追去獾子寨嘛!”舒予立刻昂首接道,表情得意,“谁让那是我的封地呢!”
张李氏哭笑不得,趁机劝说舒予道:“对啊,整个秀水河子镇都是你的封地,獾子寨更是龙兴之地,我们回去之后,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即便是舒予不说,张李氏也明白,这个一向什么事情都替他们考虑周全的女儿,方才流泪不仅是舍不得他们,更是替他们担心。
今时不同往日,她们一家生活在自家女儿的封地内,有谁敢轻易找他们麻烦?
虽是如此,但是念及将来,舒予还是忍不住担忧。
“这样吧,回头我跟王掌柜说一声,让他帮忙照顾一二。”舒予不放心地说道,“娘若是有什么事情,或是需要传信什么的,只管去王记马行。”
说起来,王耀祖也属于她封地里的人,又一向颇有威望,托他照顾自己一家,她也能放心。
张李氏笑着点点头。
别的不说,要经常跟女儿通信,就少不得麻烦王记马行的人捎话——谁让他们都不会写字呢!
清风院里,母女依依不舍地话别。
前院里,张猎户和小平安也在提前向众人告辞。
众人听罢都觉得十分突然,尤其是康平帝,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睛。
“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走?”康平帝扯着张猎户的衣袖,红着眼睛仰头问道。
在他的心里,韩彦与舒予就是他的父母,张猎户与张李氏就是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小平安年纪虽然小了一些,但是他也一向把他当成自家小舅舅的。
这些人,就是他的亲人与家人。
可是现在,张猎户和张李氏竟然要带着小平安回獾子寨了,这让他怎么能不难过不舍。
康平帝把他当成自家人依依不舍,张猎户也就没有把他当成皇帝一般敬畏,见康平帝红了眼睛,张猎户也瞬间眼底一热,像往日在獾子寨一般,抬手慈爱地摸了摸康平帝的小脑袋。
韩彦还好,韩迁和韩端见状却都惊异不止。
他们可不敢像这样轻易去摸康平帝的脑袋,大不敬啊……
这样的情谊让他们十分羡慕,却也深刻明白,无论怎么羡慕都是羡慕不来的。
况且,对于韩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与帝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才是于家族来说最有利的选择。
张猎户无官无职,张家无足轻重,所以才能够和康平帝如此亲密无间。
张猎户却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妥。想当初在獾子寨,还不知道韩彦与康平帝的真实身份时,只有一女的他还曾真心把康平帝当成自家孙子看待呢……
如今乍然决定离别,难过的不止有康平帝,还有他们。
早慧的小平安早已知晓离别的含义,两只小手紧紧地拉着康平帝的手不舍得放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