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叨了半晌，女孩才看了看腕表，赶紧跟他挥手道别，蹬着自行车呼哧呼哧的走了。
她来如风，去也如风，只留下了一条毛织围脖。
苏暖萌记得那个夜晚，也记得那个桥头的少年，却无法将那个一身伤痕累累的小少年，和眼前的男人联系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
从屈旻阳身上，她实在看不出他曾经竟然想要轻生，更看不出，他动手……杀了他的养父。
可杀人是犯法的吧。
似是从她眼眸中，探悉了她心下的狐疑。
屈旻阳笑笑，身子靠在沙发上，一手展开，闲适慵懒的搭在沙发靠椅上，“后来曲家人找到了我，至于我养父那件事情，被判定为正当防卫。”
再加上当时屈旻阳年纪上小，16岁未满，自然也不可能判什么重罪。再者，他有曲家做后盾。
他明显看见苏暖萌松了口气，心下一动，忍不住直起身，猝不及防的抱住了她。
那一刻，苏暖萌的身子僵住了，整个人被吓了一跳，两只手交叠在大腿上，纠结着要不要把人推开。
好在，屈旻阳并没有抱太久。
“萌萌，谢谢你，谢谢你拉住了我。”
他在她耳边低语，那声音低哑缠绵，满腹真诚。
苏暖萌扯了扯嘴角，想说自己当时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什么也没做。
可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因为她知晓，兴许在自己看来的确是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但对于当时的屈旻阳来说，他就像是溺水无措的那个人，而苏暖萌便是救命的浮木。
刚好，搭了他一程，让他从深水里，爬了上来，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屈旻阳松开了她。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苏暖萌转移了话题：“那曲家，为什么当时才找到你？”
都快13岁了，也就是都已经快13年了。
这13年里，怎么以前没有找，偏在那个时候找到了屈旻阳呢？
“不知道，大概良心发现了。”那人嘴角挂着清浅随意的笑，目光轻挑。
但那双眸底，却是暗光涌动。
曲家人当初之所以找到他，不过是想替曲家老爷子养一颗肾罢了。
老爷子肾衰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换一颗，所以曲家人才会找到他这个流落在外的，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最好的肾源，不是吗？
后来18岁的时候，老爷子的肾实在不能用了，屈旻阳便摘了一颗给他，算是报答了生育之恩。
不过也因此，老爷子对他甚好。
这些都是后话，他没打算告诉苏暖萌，也不想以此来博得她的同情。
“萌萌，你要一直乐观坚强。当初是你把我从深渊里拉上来，我才活了下来。你要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宋孽他一定舍不得你的，肯定会醒过来的。”
屈旻阳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话意鼓舞。
可苏暖萌却仿佛被人触碰到了心底那根脆弱的弦似得，忽觉鼻尖酸涩。
站起身，她抿唇什么也没说，转身出门去了。
屈旻阳没有追，他知晓，苏暖萌肯定躲着哭去了。那丫头是个要强的，自然不会当着他的面哭的。
房间里只剩下屈旻阳一个人，他起身走到玻璃门前，朝里头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推开了玻璃门，进去了。
冷白的灯光落在病床上安静躺着的男人身上，他戴着呼吸机，身上插了许多管子，脸色瞧着很苍白，病态的白。
不动不说话，仿佛就那么死去了一样，了无生气。
这样的宋孽，屈旻阳是第一次见。
虽然他听说宋孽以前也出过车祸，睡了两年才醒来。可却没有亲眼见过。
如今一见，也难怪苏暖萌会那么难过了。
屈旻阳在病床边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男人，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宋孽，如果你不赶紧醒来，小心我趁人之危啊。”
“刚才我抱了萌萌，她也没推开我呢。”
男音很轻，带着笑意。
他们仿佛几十年的老友，屈旻阳神色复杂，语气也很复杂：“当初你不是说，她是你的，谁都不许碰吗？”
“现在躺在这里算什么？让萌萌给你守活寡吗？”
屈旻阳揣在兜里的手，踟蹰了半晌，掏出手机：“想听听你当时说的话吗？你亲口说的话。”
之前在停车场，就是ktv那次，宋孽带走苏暖萌后他追了出去。
当时，他录了音。
那是宋孽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承认对苏暖萌的感情。
后来这段录音一直忘了删除，屈旻阳便在今天，将录音给宋孽放了一遍。
其实他也没说什么。
就两句话。
“她是我的。”
“谁都不许碰。”
多霸道啊。
这么霸道的男人，怎么苏暖萌就这么喜欢呢？
屈旻阳将录音删掉后，郑重其事的道：“你要不赶紧醒过来，我一定会如约把萌萌抢过来的。”
他的话落，苏暖萌回来了。
看见屈旻阳在监护室里，不知道在跟宋孽说什么，苏暖萌有点担心，便推门打算进去。
然而屈旻阳却是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进去，他自己出来了。
随手带上了厚重的玻璃门，屈旻阳忍俊不禁：“放心吧，我不会害他的。”
苏暖萌窘迫，刚才她还真有点担心。
话说完，屈旻阳将手揣回了兜里：“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走了。”
苏暖萌自然没有挽留，沉默的送他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