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我最后一刻还保留希望,可笑我最后一刻还想着报恩。”她笑得浑身肥肉颤抖,指着景横波,用尽全身力气,“陛下,你得意了吗?你欢喜了吗?你解救了自己,又惩治了罪人,你以为你再次展示神威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还是在自己找死?”
她伸手,手中一颗墨绿色药丸,她将那墨绿色药丸,展示一圈,然后,塞进了嘴里。
众人默默盯着她,看这女子,绝境之中,最后的疯狂和决绝。
柴俞已经平静下来。她盯着景横波,幽幽地道:“陛下,让你失望了,这不是我的自尽毒药,是你的解药。”
“你说什么?”紫蕊失声惊问。
柴俞唇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早在进城时,就已经对陛下下手。一次是殿上,我为陛下挡酒时,我带毒的指甲,划过了她的手背。那次只是下了药引,然后第二次,是在她带我出王宫时,我在上风她在下风,我口中的药粉,飘到了她附近,两次药力叠加,就成了毒。但我也一直在观察着陛下的心性,想要有机会走另一条路,所以我想办法拿到了唯一的解药,我想着,只要陛下能护我母子平安,这解药我会献给陛下……”她格格一笑的,道,“当然,现在,这唯一的解药,已经没有了。”
“柴俞,你看清楚……”紫蕊忍不住道,却被柴俞疯狂的笑声打断。
她一步窜了出来,也不管对面就是众多高手,对城头大声道:“看见了吗?女王已经被我杀了,告诉明晏安,做人做鬼,我都会找他算账的!”
与此同时景横波“啊”一声大叫,道声“孤王死矣!”向后便倒。
一群人赶紧将她扶住,“陛下!”“bō_bō!”“小波儿!”各种乱七八糟的叫喊声冲天。
城头上黄冈急忙向下看,想要知道女王是否真的着道了,但底下人群乱糟糟的,完全遮住了景横波的身影。
也不知道谁一声怒吼,“柴俞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一掌拍出,柴俞噗地喷出一口血,轰然倒地。
风雪里鲜血殷殷,染红黄沙地,城头上黄冈看得真切,不禁有些茫然。
就这样解决了?
上元最大的威胁,女王就这样死了?
王妃杀了女王,也被对方高手杀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这好像是最应该的结局。但黄冈却觉得心里空落落,丝毫提不起高兴的情绪。
他看看四周,士兵们默默注视着底下柴俞趴伏在雪地里的胖大尸体,眼底的那种情绪,叫难过。
他转开眼睛。
不是不忍见他们的难过,而是怕自己眼底的难过,被他们发现。
他知道这些年轻人为什么难过,王妃出身书香世家,教养极好,为人和善,真真正正的爱民如子,这里很多人,受过她的恩惠。
而他自己,更受她大恩。
当年户部主官和他结下私仇,暗中扣下士兵棉衣,替代以陈年旧絮。玳瑁冬天极其寒冷,旧絮棉衣无法御寒,眼看千万士兵将要冻死城头,他怒寻对方索要棉衣,却中奸计误杀他人,被下大狱。当时对方势大,满朝文武,无人敢于为他剖白。眼看他就要问斩,他的亲信属下无处求救,病急乱投医,当街拦下了出门上香的王妃大轿。
最后,是王妃不顾他人阻拦威胁,亲上金殿,撕开那些外面崭新,里头全是灰黑旧棉絮的军衣,给大王来了个当堂诉冤。
她当时在殿上,一篇《为上元军陈冤书》,张口就来,震惊朝堂。事后流传玳瑁,传为美谈。
她救了他,也救了上元十万军。
后来他听说她被争宠的妃子陷害,生产之后莫名发胖失宠,那胖越来越厉害,再也瘦不下来的时候,他就想,她落到如此境地,是否和那次金殿诉冤有关。
大王本就是争权成功,才获得了王位,因为对于一切威胁他王位的风吹草动,都分外顾忌敏感。
而她出身诗礼之家,性情耿直,明明宫规不允许女子干政,但很多时候她觉得身为王妃,有劝谏夫君之责,说了很多逆耳之言。在军衣事件之前,夫妻关系因此已经逐渐冷淡,明晏安已经很久没见她,所以才有她捧军衣直上金殿的无奈之举。
然而这一举更犯了他的大忌讳,朝堂何等庄严之地,她竟然说闯就闯!
更要命的是,那天在金殿之上,大王看见了王妃的才情和民望,看见了他手下很多大臣,对王妃竟然很有好感,竟然呈现出一言出而万众呼应的态势。
当然这有着正直大臣,不甘良将被冤的原因,但在大王看来,这就是对他的威胁,哪怕是他的王妃,也不行!
而在那次事件之后,她在百姓中声望也达到最高,大王更加不能容忍了。
后来她怀孕时,他还为她欣喜,然后最后才知,那才是报复的开始……
可以说,为了那次救他,她付出了难以估量的代价。
但此刻,他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她被逼入绝境,看她绝望发疯,看她喋血城下。
他不能有任何举动,因为他身后不远处,也有监军在监视。
当年她为了根本不认识的他,不顾自身安危,上殿救人;如今他却不能为了她,发不平之声,仗剑救人。
因为此刻,他身后依旧有无数无辜士兵,需要他强有力的羽翼保护……
他因为自己的自私,难过地闭上眼睛,风雪扑脸,冰凉的却是心。
“黄将军。”监军在他身后,以不赞同的语气责难道,“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