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先生带着赵重熙和凤凰儿辛苦了五日,把蒋家村周围的村子基本跑了一遍。
第六日早饭后,三人随着蒋家父子去了他家租种的地里。
地里的庄稼正处在成熟期,并没有多少活儿要干。
最近蒋家父子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一旁的菜地里,今日主要是打算翻一翻地种些蔬菜。
此时正值盛夏,一大早就开始有些热了。
距离正午还有好几个时辰,太阳却已经热辣辣地晒得人头晕。
欧阳先生和凤凰儿坐在菜地边的阴凉处,一起看着把袖子和裤腿卷起来的赵重熙。
凤凰儿笑着打趣道:“阿福,你还真打算去帮蒋二叔他们翻地?”
欧阳先生对弟子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重熙是他看着长大的,身上虽然没有骄矜之气,但他毕竟还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能深入民间了解民事已属难得,但亲自下地体验农耕……
蒋老二也笑道:“贤侄一看就是个斯文人,哪儿能去干这些粗活儿。
更何况这么一小块儿地,我们父子一早上也就翻好了,用不着你帮忙的。”
赵重熙却很坚持:“蒋二叔莫要嫌我碍手碍脚,把我当自家子侄使唤就好。”
蒋老二见他这般执拗,只好手里的一把锄头递给他,笑道:“走吧!”
三人对欧阳先生和凤凰儿点点头,一起朝菜地那边走去。
欧阳先生的视线一直舍不得收回,笑道:“箜儿,重熙这小子不错吧?”
最近几日凤凰儿真是没少听见这样的话。
一开始还有几分害羞,后来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也笑道:“态度的确值得赞许,我就怕他今日是去捣乱的。”
这话不是她在乱说,因为不远处的赵重熙,用锄头翻地的动作看起来真是别扭极了。
“箜儿。”欧阳先生收回视线,轻唤了一声。
“先生?”凤凰儿敛住笑容,偏过头看着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却没有如她所想的接着打趣,而是问道:“辛苦了这几日,箜儿都有些什么收获?”
凤凰儿道:“收获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迷茫。只觉得自己从前太幼稚,把好些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欧阳先生的目光微闪:“不妨说与为师听听。”
其实凤凰儿并没有拜他为师,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默认了这份师徒关系。
凤凰儿蹙着眉头道:“土地的问题实在太复杂,其中牵扯的东西大多太深,我觉得……
就算将来阿福真的做了大宋皇帝,也一样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解决不了,我们如今岂不是白费工夫白白辛苦?”
“箜儿……”
欧阳先生太了解眼前女孩子的想法。
因为他也是过来人,知晓一个拥有远大志向的人,突然发现那个志向无论你付出多少努力都不可能实现时,那种滋味有多难受。
“箜儿,咱们绝不会是白白付出白白辛苦。
很多事情咱们做不到尽善尽美,但总能让它往好的方向发展。
譬如说土地的问题。
朝廷可以下狠手,直接把所有的土地收回重新分配。
可再过几年,照样有人卖田卖地,时间久了土地依旧会集中在少数人手中。
同样的情形历朝历代都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最终却没有谁真的能将它彻底解决。
所以咱们不需要太钻牛角尖,尽力就好。”
凤凰儿依旧有些茫然:“但愿其他州府的情况比曹州好些。
如果大宋所有的百姓都像雨泽村的百姓那么凄惨……”
他们原先只以为雨泽村的村民是因为失去了土地,所以才阖村搬离了原先的地点。
没想到他们去了雨泽村才知晓,村里的几百名青壮劳力竟已经半年没有回过家,生死不明。
那可是鲜活的几百条性命,竟这么简单就被人当作草芥一般。
听她提起雨泽村,欧阳先生的心里也不好受:“箜儿,咱们一定会把雨泽村的事情查清楚的。
这不仅仅关乎村里几百青壮年的性命,说不定其间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听他提起阴谋,凤凰儿道:“先生,我昨晚收到消息,前几日有人意图刺杀我母亲。”
灭掉吕阿林手下暗卫的事情是夏侯伊带人做的。
因为他们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算是自己手里的一张底牌,凤凰儿本来是不想对任何人说的。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情她可以推说是外祖父给她的那些暗卫们做的,完全可以不去提及夏侯伊。
欧阳先生吓了一跳:“有人意图刺杀你母亲?”
凤凰儿遂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欧阳先生听说此事已经被阮家的暗卫解决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又问:“可有抓到活口?”
凤凰儿道:“刺客一共十人,九人当场被击毙,剩下的那人深受重伤,暗卫们故意留他半条命去给他的主子报信。”
“他的主子是谁?”
“暗卫们见他进了陆家大宅。”
“陆家?!”欧阳先生越发吃惊了。
陆家的情形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们和曲家虽然都是曹州最大的世家,但两者之间还是有所区别的。
曲家为谋求权势财富行事毫无底线,可谓丧心病狂。
陆家虽然贪财却少做恶事。
所以他才让司徒曜夫妇去查陆家,而他和重熙箜儿选择曲家。
没想到陆家竟和他打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