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今年也不过三十多岁,距离年老体衰还远得很。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后,她果真如周夙所想的那样,整个人都清爽了很多。
但她的身体十几年来亏空太多,想要彻底恢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祭祀结束后,周夙亲自把她送回房。
秦氏虽然浑身乏力,精神却还不错,她歪在炕上唤住了想要离开的儿子。
“夙儿,留下陪娘说说话。”
从荆州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紧接着又是冬至祭祀,加之不久前那一场重病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调养,周夙真正是身心俱疲。
可面对寡居多年的母亲,拒绝的话他那里说得出口。
周夙强打精神坐到床边,笑道:“这次回京,我瞧着娘的身体像是好了些。”
秦氏叹道:“这还不是多亏了小晞。那孩子最近时常来探望我,还请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医术高明的女医给我把了脉又开了方子,虽然时日还短,药也只喝了两服,身上倒是觉着有了些气力。”
换作从前,听母亲提起左未晞,周夙除了伤心还是难过。
可今日听闻左未晞还愿意照顾母亲,他心中涌上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感激。
还来不及深想,阿依诺那张活泼明丽的俏脸突然跃入脑海中。
自那日在小镇分别,差不多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也不知那丫头和她表兄有没有依照他的吩咐去安定侯府寻小晞……
见儿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秦氏心里一紧。
这孩子莫不是还在惦记小晞吧?
要真是这样,她得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儿媳抱上孙子?!
一想到那白白胖胖的祥哥儿,秦氏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周夙却已经醒过神来。
他轻咳一声道:“等我见到小晞,一定好好谢她。”
秦氏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又不像是放不下左未晞的样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周夙却又想起了那一日袁谟同他说的那件事。
他的心沉了沉:“娘,您是不是去找皇后娘娘了?”
秦氏并不打算推脱:“是,儿子不肯听话,二十岁了还是孑然一身,我将来有什么脸面去见他父亲?”
周夙只觉自己的脑仁有些抽痛。
他按了按眉心道:“娘,您一向稳重,怎的此次竟然做出威逼皇后娘娘的事儿?”
秦氏道:“我不过是请小晞去皇后娘娘那里探一探口风,哪里就算得上威逼了?”
周夙道:“您好好想一想,如果您委托的人不是小晞,如果皇后娘娘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咱们府里今后还会有好日子过么?”
孰料秦氏赌气道:“你不肯娶妻生子,周家的香火算是断了,咱们府里还要什么好日子?!”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周夙拧着眉望着秦氏:“娘——”
秦氏冷哼一声,不为所动道:“那黎三姑娘母亲是亲眼见过的,模样好性格也好。
你是不知道,如今京城里想要求娶她的人家有多少。
就连太后和贵王妃都有心将她聘给荣亲王和二皇孙殿下。
就算娘的眼光你信不过,总不能连皇后娘娘也会看错人吧?”
周夙头一次觉得自己完全找不出话来辩驳。
母亲的确是仗着父亲的军功和自己如今的一点点权势去求皇后娘娘赐婚。
可她也是因为信得过皇后娘娘的眼光,才看上那黎三姑娘的。
只是,母亲却忘了一点,同她的儿媳过一辈子的是她的儿子。
单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者是帝后的赐婚,就能把日子过好么?
或许很多人都能,可他不能!
周夙恳切道:“娘,这些年儿子的确是做了许多荒唐事,甚至于把您早就认定的儿媳都弄丢了。”
一席话让秦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岂止是丢了儿媳,还丢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周夙从枕下抽出一条丝帕替母亲擦了擦眼泪:“儿子这几年钻了牛角尖,让娘担忧了。
如今我已经替父亲报了仇,压在心上十多年的大石头也算是搬开了。
儿子今后会好好过日子,让娘不再为我担忧。”
秦氏打了个嗝,泪眼朦胧地看着周夙:“你的意思是愿意娶妻生子了?”
“是。”周夙重重点点头:“不过儿子也有个不情之请。”
秦氏用丝帕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你说。”
周夙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反抗的味道:“我的妻子只能是我自己愿意娶的姑娘。”
秦氏的手微微一顿。
夙儿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可若是如此,他为何不愿意同自己直言?
莫非那姑娘的身份……
她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导致左未晞取消婚约的缘由——那个青楼女子柳飘絮。
秦氏脸色剧变:“夙儿,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污了周家的门第!”
周夙道:“娘请放心,儿子不是那等没有分寸的人,保证给您娶一位身家清白的儿媳。”
秦氏松了口气:“母亲知晓你是个有本事的,所以也不求你一定要娶什么高门贵女来光耀门楣,但必须是清白人家的姑娘。”
周夙道:“儿子的话还没有说完。”
秦氏有些狐疑:“还有什么?”
周夙抿了抿嘴:“儿子希望您今后不要干涉我房里的事。”
秦氏神情微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夙知道自己这么说肯定会让母亲有些难以接受。
但他一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