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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喜欢这棵树,时常会到这里来,一坐就能在树上坐半天,有时还会趴在树上睡一觉。
过去两年,每年的腊月初八她都会来,后来他得知这天是她父亲的忌日,就猜她今年应该还会过来。
昨日刚下过一场大雪,未凉山被一片雪白包裹,走在路上时不时会有压在枝头的积雪落下来,一不小心就会落到脖子里,激的人跳起来赶紧抖干净。
季南给傅毅洺拿了一件斗篷披上,又在一旁给他举着伞,陪他一起从一条僻静的山路上往上走。
这条山路很偏,距离那株大槐树也有些远,一般人都不会从这里走,所以即便落了脚印也不会被人发现。
傅毅洺上山后还没走近,远远的就看见那个女孩子坐在树上,背对着他,身量似乎又长长了一点,绛紫色的斗篷从树上搭下来,几乎与树干融为一体。
她似乎总喜欢穿一些颜色和槐树相近的衣裳,春夏枝叶茂盛时就穿绿色,秋冬落叶枯萎时就穿深色,远看不注意的话有时真看不出树上有人。
傅毅洺没有靠近打扰,就站在原地这么远远地看着她,直到她又趴到了树上,许久没有动静,才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他知道她一般都会睡上半个时辰左右,有时还会更长,原打算等她睡醒了就离开,却没想到停下的雪又一片片飘落下来。
睡在树上的女孩毫无所觉,身上厚厚的斗篷为她阻挡了一部分寒意,但这样下去毕竟不是办法,斗篷又不是暖炉,不一会就会被打湿。
傅毅洺靠近几步,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可看着女孩安稳的睡颜,又不忍心打扰,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开口,给季南使了个眼色后就抬脚在树上一蹬,借力一跳扒住离得较近的树干,身子一翻轻手轻脚地落到了树上,动作干净利落,连树上的积雪都没震下一点。
他对树下的季南伸出手,接过他递来的伞,坐到离女孩最近的那个树杈上,把伞打开撑在了女孩头顶。
末了又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解下自己的斗篷,轻轻披在了女孩身上。
季南看着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默默的把树周的脚印都清掉了,让这里看上去像是没人来过一样。
十五岁的女孩少了几分稚气,眉眼细长,鼻尖微翘,红润的嘴唇像是刚摘的樱桃,皮薄汁多,咬一口就能溢出水来,小小的下巴裹在斗篷领子上的白毛里,竟没觉得那肤色比这毛领子差了多少,欺霜赛雪似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般好颜色当真当得起她以前玩笑的那句“沉鱼落雁”了,京城不知多少儿郎私下里暗暗垂涎,还给她冠上了京城第一美人之称,更有甚者说她是大周第一美人。
可这样的称呼对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反倒让人觉得这是个轻佻女子,靠着颜色才让人记住,无才无德。
但偏偏唐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随便拿出一样都当得上“才女”二字。
这样的女子更让人趋之若鹜,若非唐大老爷早有先见之明,早早给她订了亲,还不知有多少王侯将相要为了她争破头。
傅毅洺一只手撑的累了,便换另一只手,没让半点雪花飞到女孩身上。
他知道女孩今年已经及笄了,婚期就定在来年二月初十,还有两个月……
两个月后她就要嫁给别人了。
一阵轻风从林间吹过,傅毅洺手上的伞稍稍一偏,连风带雪一起给女孩挡住,但她头上的青丝还是轻轻飞舞,滑落一缕贴到了面颊上。
雪肌乌发,红唇一点,美得不可方物。
傅毅洺喉头微紧,指尖轻动,下意识想要将那缕乌发轻轻拈起,给她抿到耳后,却在距离女孩面颊只丝毫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怕把她碰醒了,也怕这一碰就收不住了,抬起的手终究是收了回来,冰凉的指尖缩回到了衣袖里。
林中忽然响起一阵轻细的呼哨,傅毅洺执伞的手微微一滞,看了看女孩的睡颜,半晌没动,直到第二声呼哨急促地响起,他才收起伞,拿回自己的斗篷,从树上一跃而下,无声地落在了雪地上。
季南在不远处冲他摆手,他最后回头看了女孩一眼,抬脚离开了,身后脚印自有其他人帮他处理。
腊月初八是唐大老爷的忌日,每年这天唐芙都会来山上坐一会,不让人打扰。
但今日天气不好,佩兰怕自家小姐又趴在树上睡着了,忍了一会还是决定上山去看看,结果远远的果然看见她趴在树上一动不动。
佩兰急忙跑了过去,连声把树上的人喊醒了。
唐芙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自家丫鬟又急又怒的表情,就差直接上树来把她拽下去了。
“您不是说就来坐一会儿吗?怎么又睡着了?这么冷的天,要是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她刚下去就被佩兰拉着一迭声地责问,边说边检查她的斗篷湿没湿,手上凉不凉。
一摸发现唐芙手上不仅不冰,还暖暖的,斗篷也干干净净没有打湿的痕迹,除了脸上有些凉之外,倒没什么其它大碍。
唐芙回过神怕她唠叨,赶紧说:“我才刚闭上眼,睡了没一会儿。”
但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甚至连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都不知道。
佩兰见她身上干净清爽,应该真是刚睡着,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劝她说天气不好,今日就不要再在外面逗留了,还是赶紧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