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小道上，梁一步履匆匆地走向陆宅最为僻静的一个院子。门外的两个保镖看到是她，目不斜视笔直地站着。
梁一抬脚跨进院中，一眼就望见了站在不远处默然观花的白衣少年，她先是一个顿步，复而朝前小走了几步，在离对方两步之遥的距离停下。
弯腰十分恭敬道：“主子，先生他回来了。”
梁一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慌张，语调不平。
少年闻言稍蹙眉头，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又迅速恢复如常。
他淡道：“唔......让梁杰过来见我。”
“是。”
梁一点头，装作没看到少年嘴角渐起的笑意，握紧手心迅速转身退了出去。
等梁杰走进院子的时候，陆远棠已经坐在院中的长椅上看起了书。
梁杰：“主子。”
陆远棠翻着书，语气很淡，像在问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他这次回来是准备做什么？”
梁杰站在他身侧，声音有点紧：“钟叔说，先生似乎有意在收购几家公司，而且——”
“到爷爷那尽孝道了是吗？”陆远棠打断他，冷哼一声，起身走进屋内。
“那个孩子不过才三岁，他就急了，不愧是老来得子，疼在了心尖上。”
梁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他不敢让爷爷知道，却总归要想个办法把人领进来。”
陆远棠把玩着手上的枪，少年老成地冷笑一声。
能有什么办法呢？三年前没杀死他，这次是打算自己动手了吗......
虎毒不食子，可是陆盛的心，陆远棠真想亲手挖出来看看，他是不是连血都是黑的。
为了给外面女人的儿子铺路，陆盛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他死了，指望他母亲护着远竹根本不可能。
“这段时间，让梁琦紧跟着二少，暂时不要去学校了。”
“是，那先生那边——”
梁杰弯着腰等着指示。
陆远棠嘴角微勾，凝视着手中的枪，眸中亮光一闪而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爷爷也不缺这一个儿子。”
……
陆远棠说过不久，陆盛的兵与水就来的气势汹汹。
即便陆远棠做好了万全准备，也没有料到陆盛是真的敢拿命跟他搏。
车猛烈的撞击，天旋地转的前一秒，在陆盛手中的刀锋即将划过他颈部的一瞬间，陆远棠平静地先行扣下了扳机。
正中红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远棠费力的睁开眼，眼前迷迷糊糊，他伸手擦去眼皮上的血，警觉地看着四周，然而耳边‘哄’的一声，陆远棠紧闭双眼捂上耳朵，刺耳的警报声，车鸣及各种噪音一瞬间如雷锤般击中大脑。
双腿被座椅卡住，陆远棠没看另一边早已头破血流的陆盛，双手扒着车窗想要在失去意识之前从车内爬出去，他必须爬出去。
他似乎闻到了汽油味，越来越明显的汽油味。
‘哐啷——呲——’
“啊！”
陆远棠面色苍白地看着身下的车身在道栏边摇摇欲拽，车身外是十几米的下坡，摔下去他必死无疑。
梁杰他们应该快到了，可是陆远棠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下去，腰部苏醒过来的痛感，越来越明显的鲜血流逝，凉意袭上心头。
他苦笑一声，陆盛那把刀果真还是要要了他的命。
“妈——”
陆远棠蹙眉：“……？”
“妈——”
耳边再一次响起的呢囔让陆远棠意识到耳边不是出现了幻觉，女孩子的声音，娇软无力。
陆远棠咬着牙越过陆盛的头，从车窗看出去，正对着一辆大客车的车窗。
那是陆远棠第一次见到宁晏，一米外的她全身蜷缩在大客车的底部，头上流着血，面色灰白，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濒死的流浪猫。
而她瘦弱的手腕垂在车窗外，就像是在向他勾手，死亡面前竟别具无尽的诱惑力。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无意识地喊着妈，陆远棠莫名笑了笑，十五年来，他第一次处在生死边缘记住了一个女孩的脸。
如果可以，他真想见见她睁开那双眼......如果可以。
***
陆远棠第二次见到她是在医院的走廊尽头。
女孩坐在轮椅上安静地看着玻璃窗外。
如果那算是看的话。
“当时情况紧急，老爷子下了命令，必须救出主子你，车身汽油泄露，大客车压在车身上，救援队只能先救出您。”
后来轿车车身滑落坡下，大客车倾斜，一块玻璃碎片就那样直直扎进了她的眼。
他是陆家大少爷，陆盛死了，没有任何意外的话，他会是家族未来的掌权人。所以，他比她先拥有了生的权利，即便那个更容易抢救、更可能活下来的人是她。
宁晏，陆远棠在嘴里缓慢地咀嚼这两个字，轻脚地走到她的身旁。
隔着半米的距离，陆远棠一米八的个子蹲了下去，像一只忠犬一样伏在女孩的身边。
女孩面色如水，眼睛无神地看着窗外，这双漂亮的桃花眼如今失去了光泽，里面一片灰暗。
宁晏你看，这世间多不堪，生死之权从来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有些人既能让你生，也能让你不得不死。
她的身上有种淡淡茉莉花香的味道，陆远棠鼻子轻轻闻了闻，嫌不够，还真的像只小狗一样朝她身上嗅了嗅。
不碍事的，没人能看到，陆远棠在心底对自己说。
这是十五楼，现在这一层都属于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