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随柴椿登上大明殿的台阶,跨进大都殿中。抬头一看,一个体态威猛的六十几岁的蒙古大汉高踞其上,身边坐着一位慈眉善目,大约五十几岁的蒙古女人,当然就是忽必烈和察必。
忽必烈长得与历史书中的画像很像,相当魁梧,有点发胖,气势惊人,不怒自威,双目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两边有许多蒙古贵族和达官显贵,全都身着华丽,但品味不敢恭维,看着他的眼光各异,十分复杂。程越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十几位衣着与朝臣不同的诸王坐在大殿两侧,其中就有前天遇到的爱不花。
文臣列中,有一位神态平和的中年蒙古人,长得与忽必烈颇有几分相似,应当是太子真金。
程越与真金眼神一碰,都略显尴尬,只好把头转向别处。
程越在大臣中认识的熟人要多些,伯颜、阿术等人都是旧相识,昨天认识的安童也在里面。而在他们最前方,有一个深目鹰钩的色目人,正莫测高深地含笑看着他,必是阿合马无疑。
程越表面上虽只是大都督,正二品的武官,但他是南宋实际的掌权人,又是太皇太后的义子,贵不可言,不比在场的蒙古王公差,甚至还尤有过之。
柴椿跪于御前,朗声道:“启禀大汗,大宋辅国大将军,水陆大都督,端明殿大学士程越奉旨来朝。”
忽必烈微微一笑,程越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忽必烈面前,行礼道:“臣程越,奉旨来朝。参见大汗,参见大皇后。”
忽必烈见程越向他跪倒,心头无比畅快,哈哈大笑道:“好!朕早就盼着你来了,现在终于见到你。朕心中非常高兴!你远来辛苦,赐坐!”
群臣俱都为之一惊。程越现在还不是驸马,即使他成了驸马,没有封王的话也不能在大汗面前坐下。大汗此举,明显是对程越另眼相看,着意拉拢他。
内侍马上搬来一张铺着虎皮的椅子。与在座的蒙古诸王一样。程越二话没说,很坦然地坐下来,脱脱垂手侍立在旁。
忽必烈看着脱脱,道:“你是谁?看样子像蒙古人,是不是程越手下那个叫脱脱的蒙古军长?”
脱脱毫不慌乱。站出来行礼道:“大汗英明,末将就是脱脱,现在大都督手下任军长一职。”
忽必烈上下打量了脱脱好一会儿,伸出大拇指赞道:“好一条汉子!真是蒙古的好男儿!可惜朕之前没听说过你,对不起了!”
脱脱两眼一热,险些落下泪来。立时又醒悟,不管忽必烈是不是出自真心,这都是在试图离间自己和程越。想让自己对他感恩戴德,好厉害的手段!
程越眼角一跳,心生警惕。忽必烈纵横天下这么多年。果然有英雄的气魄,自己千万要小心。
脱脱深吸一口气,道:“大汗言重,臣愧不敢当。”深施一礼,回到程越身边站好,脸上也恢复了平静。
忽必烈心中一凛。更加后悔。蒙古军中有这样的人物,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发现?他以前才是个百户。他上面的千户瞎了眼么?该死!唉,算了。说不定已经在独松关死在了程越的枪下。
忽必烈对程越笑道:“朕久闻你骁勇之名,战无不胜,在南宋又手握朝纲,励精图治,可谓文武全才,朕心下实向往之。这次你来,不要急着走,要多多陪朕到处走走,朕也好常常向你请教。”
程越笑道:“臣不过侥幸取巧,小胜几场,何足道哉?臣更久闻大汗天恩浩荡,泽被苍生,文治武功,直追太祖,臣早就想拜伏于阶下,不料时至今日,才能得偿所愿,臣感激涕零,愿永沐圣恩。”
忽必烈哈哈大笑道:“朕听说你一向不喜欢拍别人马屁,为什么拍起来竟然这么娴熟?”
察必在一旁也不禁莞尔。
拍马屁一词,就起源于蒙古人到别人家做客时,不管好不好,都要称赞主人的马所惯用的动作,之前是没有的。
程越一本正经地道:“臣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哪里有半分的夸大其辞?大汗不要误会了臣。”
忽必烈笑道:“好好好,朕不误会你,就权当你说的都是真话吧,不过这些话都太肉麻,朕听得难受,以后别再说了,这可以么?”
程越也笑道:“大汗把臣夸得身上直冒冷汗,臣就得把大汗夸得天上没有,地上无双,晚上才睡得安稳。”
全殿上下,都笑了起来。几个没笑的王公,听周围的人翻译后也笑起来。
忽必烈一朝,因为重用了很多汉人,所以朝中的蒙古大臣一多半都会些汉语,最不济也能听懂。程越前面恭维忽必烈的话有点难,他们听不大明白,但后面几句话就说得平实有趣,除了长年在塞外的诸王外都听懂了,于是全被程越逗得开怀大笑。
察必心中大感安慰。她一直担心程越是个不好相处的人,现在看来,显然是多虑了。
忽必烈笑道:“好,那些话我们都不说了。不过你千里迢迢地过来,就没什么给朕的礼物么?”
程越笑嘻嘻地道:“当然有,而且全都是珍奇之物,臣保证大汗会喜欢。”说完向殿外拍了三掌,几名护军抬着一口大箱子迈步入殿,放到程越面前后退了出去。
忽必烈见几名护军举止沉稳,行动整齐划一,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放下东西后施礼退出,不卑不亢。脸上虽在笑,心中却深感震惊。程越只带了这么几个人,却是个个出类拔萃,可见平常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程越的军力之强,真令人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