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才看清矮壮男人的相貌,四十多岁,圆圆的一张胖脸上,两边嘴角向上翘起,使他看起来,似乎神情淡漠的时候也是在笑,但那笑容却夹着几分戾气,让人一看,就感到浑身不爽。
矮壮男人理也不理,吃完一袋压缩干粮,打开水壶咕噜咕噜地灌了个底朝天,一抹嘴巴跳上车,发动汽车继续行驶。
我蜷缩在后排座位上,渐渐恢复了精力,低头想去咬外套上的内兜,衣兜里有两根我捅门用的钢丝,只要有钢丝在手,防盗门我都能打得开,何况这小小的手铐?但是无论脖颈怎么弯也够不着,双手被反拷,也帮不上忙。
倒车镜里,矮壮男人此时目不斜视,专心开车,这人心机够重,笑着的时候不一定就暗算你一刀,就如同他打爆林博士他们的摩托车时,脸上就是一副阴恻恻的笑容。我心想,现在不能硬碰硬,于是说道:“我和唐卫红,唐教授很熟,我也是复生组织的人。”
矮壮男人嗤地一声,又露出阴险的笑容:“别扯蛋了,你和姓林的娘们说的话,我在下水道里听得清清楚楚。”
“滚你妈的,你倒狡猾。”谎话被戳穿,我恼羞成怒地又骂了起来,“你们复生组织的人,个个他妈的都是自以为是的家伙,好像没有了你们,地球都不会转了一样。”
矮壮男人嘿嘿一笑,倒不生气:“我们或许有些自以为是,但你看到过还比我们更有信仰的人吗?”
我一愣,心说:“确实,这帮人不为名,不为利,甚至连亲情也可以弃之不顾,我所认识的人中,果然没有如他们一样,对‘理想’如此执着的人了。”
矮壮男人见我语塞,说道:“答不上来了吧?你和你周边的人,都是些蝇营狗苟,尸位素餐的家伙,真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哪叫有信仰?你那叫执迷不悟。算了,你们这帮人中毒太深,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了,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问。
“吴坤。”矮壮男人说。
“你这名字倒起得好。”我说道,“吴坤、吴坤、没有乾坤,那就是无天无法了。”
“谢谢夸奖。”吴坤脸上含笑,却显得更加阴毒,我从倒车镜里见了,也忍不住的心中发毛。
“你抓我想干什么?”我一边说着,心念电转,苦思着逃脱的方法。
“到地儿,你就知道了。”吴坤注视着前方荒废的道路,头也不回地说。
“到地儿?到哪里?”
“到地儿,你就知道了。”吴坤仍然是这句话。
“像你这样视全人类为敌人,难到你就没有一个亲近的人吗?”我问。
“有,我女儿。”吴坤说。
“哈,我还以为你们这帮人都是铁石心肠,原来也有爱的人呀。”我嘲笑着又问,“你女儿呢?还活着吗?”
“还算活着吧。”吴坤在倒车镜里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丝人味,“大概十年前,我女儿遭遇了车祸,颈椎和大脑都受伤严重,不仅高位截瘫,还成了植物人,最可气的,司机逃逸,为救治女儿我耗尽了家当,那几年,真是看尽人心冷绝,世态炎凉啊!”
吴坤脸上神色转而柔和:“幸亏唐教授这时找到了我们,专程从美国飞来,带走了我女儿,让她重新苏醒,重新站了起来……”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我打断吴坤的话问。
“工厂工人。”
“工人?那唐卫红一个大忙人,会去找你。”我心想,听唐卫红说起过,复生组织的人基本上都是全球每个行业的精英人士,他哪里会为一个小工人的女儿,隔着太平洋,专程往返一趟,中美间的万米高空和八千公里云和月呢?”继续问道,“你是什么工人?”
“电气专业的高级技工。”吴坤说。
“高级技工?”我心说,那也不值得唐卫红跑一趟呀,突然想起一事,“啊,你女儿应该是p型血吧?”
“嗯。”吴坤点点头。
“怪不得。”我恍然大悟,说道,“唐卫红是拿你女儿做实验呢,那时他和理查德森刚研制出不死病毒,为了保证病毒只针对人类机体发起攻击,正需要在p型血的人身上,做实验呢呢。”
“管他的,我也不懂,反正,他治好了我的女儿,我就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吴坤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神情绝决而刚毅。
我心想,如果我能穿越到两千多前的易水之滨,那么为抱燕太子丹知遇之恩,而毅然赴死的荆轲,临行时的表情也应该是这样坚毅如吴坤吧?
“你女儿现在在美国?”我问。
“七年前就回来了,尸变前,唐教授又安排了一个废弃的基地,让我女儿住在那里。”吴坤语气稍顿,“告诉你好了,我们现在就去那里。”
“b基地被清洗,就是你干的吧?”我又问。
吴坤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是呀,也算是报答唐教授吧,可惜我在基地里只负责电路的维护,没有机会接触核心机密,不知道a基地在哪里,否则我连a基地一并毁了,那就更加好了!”
我哼一声,冷然道:“愚忠愚孝,可敬可怜。”
“你说什么?”吴坤微一侧头,问。
我重复道:“愚忠愚孝、可敬可怜,是我对你的八字评语。”
“嘿嘿,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吴坤脸上又露出了阴森的笑容。我心想:人真是复杂啊,忠诚和阴险,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你抢那个黑盒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