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逆光而来,身姿高大,系着纯黑色绣金边薄斗篷,乌木簪束发,即使光线模糊了五官,却也能隐约看见那暗红色的深邃凤眸。/0/46/
满屋子的侍女呆呆望着闯进来的英俊男人,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一名城主府里的小丫鬟不知道来者是谁,回过神时,连忙道:“哎哎哎,你这人谁啊?!我们女帝陛下临盆,你这大男人闯进来做什么?!快出去,快出去!”
君天澜自然不会搭理她,大步走过来,在床榻边坐了,握住沈妙言的手:“妙妙!”
沈妙言眨了眨眼睛,“我莫非是出现幻觉了?”
君天澜解释道:“上次你信中说,可能五月临盆,所以我特地掐着时间赶过来。”
他垂眸,大掌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还好,我没有来晚……你生念念时,我没能陪在你身边,这一次,我会寸步不离地陪着你。”
他说完,分娩时的疼痛正好袭来。
沈妙言额角沁出细密冷汗,也是疼得糊涂了,懵懵懂懂道:“那什么……我如今也算是大魏女皇了,君天澜,你得给我行礼呀……”
男人嘴角抽得厉害,“妙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话音落地,沈妙言终是忍不住喊出了声,“啊啊啊!好疼好疼!君天澜我要不行了!”
两个稳婆也终于赶了来。
素问怕沈妙言分娩时坚持不住,把准备好的人参切片塞到她嘴里,然而沈妙言哭得厉害,连嚼都没嚼就又给吐了出来。
君天澜皱眉,把她吐出来的人参小圆片放进自己嘴里嚼烂了,俯身吻住她的唇瓣,直接给她渡了进去。
“呜呜呜……”
沈妙言只一个劲儿地哭,勉强把那人参渣吞下,呜呜咽咽道:“君天澜,你也跟着欺负我……都是你惹出来的,我再也不要给你生孩子了呜呜呜!我怎么那么倒霉呀……怎么就遇上了你……好疼呀!”
她哭得小脸皱成一团,旁边稳婆还在不住地喊“皇上再用力一点,就快要出来了,已经看见头了”、“已经看见脚了”之类的话,却惹她哭得越发厉害。
君天澜心疼得紧,只觉如今这点滴时光,都是煎熬。
正在这时,屋子里终于响起一阵响亮的啼哭。
一名稳婆欢喜地抱住浑身是血的小小婴儿,凑到沈妙言和君天澜面前,“皇上您瞧,是个小公主!”
“好丑啊!”沈妙言看见那小婴儿浑身皱巴巴又全是血,鼻子一酸,又开始哇哇大哭,“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丑丑的小东西出来……君天澜,看见没有,你的女儿就是这么丑……”
“不丑不丑!”君天澜紧忙安慰她,“过几天长好了,就白嫩嫩非常好看了!”
沈妙言哽咽着,暗道她受得这苦也算是到头了,谁知另一个稳婆惊喜大喊道:“哎呀,恭喜皇上,竟是个双胞胎呢!这肚子里头还有一个!皇上啊,您再加把劲儿,生出来就好啦!”
沈妙言两眼一翻白,差点晕过去!
房中人仰马翻一阵大乱,好歹总算是母子平安。
夕阳如血。
沈妙言睁开眼时,看见床边摆着两个摇篮。
她正好奇想凑过去瞧瞧,却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抬起头,就看见面容冷峻精致的男人,坐在床边,正默默凝视她。
两人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君天澜才哑声开口:“还疼吗?”
沈妙言收回视线,半阖着眼帘,骄矜地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怎的,她如今在他面前,总会油然而生一种功臣般的骄傲。
因为他君天澜的几个小崽子,全是她给生的。
正暗暗得意时,却有冰凉咸湿的液体,缓缓滴落在她脸上。
她抬起眼帘,看见那个权倾天下的年轻帝王,仅剩的凤眸微微发红,一行清泪顺着他的面颊滚落到下颚,再缓缓滴落在她的脸上。
暮春的夕阳,穿透绿纱窗,把房中的一切,都镀上了暖暖的色调。
倦鸟投林,远远传来几声悠长寂寥的鸟鸣,越发称得这寝屋静谧安详。
躺在床上的女子,轻轻抬起手,白嫩细腻的指尖,为男人拂拭下那一滴泪,轻声道:“这么大的男人了,哭什么?”
帐幔中,君天澜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俯身贴上她的面颊,呼吸之间都是泪意。
他的薄唇贴着她的耳畔,声音低醇沙哑,透着哽咽:“怜卿之痛,恨不能代而受之……”
沈妙言心尖一颤。
“妙妙,咱们再也不要宝宝了。”堂堂七尺男儿,埋首于她的颈间,哽咽得像个孩子。
沈妙言眼圈渐红。
从小到大,她见识过他的强大,见识过他的坚韧,见识过他的残酷,却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狼狈的一面。
他可以在领受七十军棍后面不改色,甚至都不会叫一声疼。
可他却在看见她分娩时,哭成这样……
她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淌落进枕中。
得夫如此,她复何求?
今夜月光皎洁,夜色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
绣榻上帐幔低垂,大红锦被的遮盖下,高大的男人正拥着娇小的姑娘入眠。
他睡得那么香,抱得那么紧,仿佛抱住了他的全世界。
翌日。
沈妙言早上起来时,身边空空,只帐幔中还残留着一点龙涎香。
她有些惆怅地呼出口气,他,走了吗?
心头,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她缓了缓,软软唤道:“拂衣,扶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