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富平站在升龙府北门外的山岗上,脸上殊无血色的看着山下战场上的情形,数万义军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组织,被三只官军驱赶着四处乱窜,其中正中的那只官军几乎杀过了半个战场,直接指向了自己所站立的山岗。
而在他左手边的红河上,两艘挂着日月星辰旗帜的大船,正游曳于大河上向着江岸边的义军阵地开炮轰击,这也正是义军阵列最先崩溃的地方。而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数万义军还在气势如虹的向着升龙府北门进攻,那个时候坐在这里观战的阮富平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会败。
守卫在他身边的亲卫和谋士不断焦急的劝说着他,“…大将军,败势已成,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还是先往后撤一撤,退回山西再做打算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啊…”
自从起义之后,一直表现的温文尔雅的阮富平,此刻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他转身飞起一脚踢翻了一名身边的亲卫,恶狠狠的喊道:“谁他妈敢言退,老子现在就宰了他。现在战局未定,谁敢乱我军心?给我下去传令,命令各部都给我顶住,有敢擅自撤离战场的,杀!”
看着两只眼睛都充满了血色的大将军,这些谋士亲卫顿时不敢再行劝说,但是也没人敢离开去传令。此时战场上已经差不多完全失去了组织,有些刚入伙不久的义军已经开始跑路了,这个时候传令给各部,他们都不知道该去向谁传令了,就算是真的找到了那些义军首领,还会有几人能够听从命令呢?
阮富平此时看似疯狂,但是心头却还是存有理智的,看着身边部下不动,立刻按着腰中佩剑大声喊道:“混账东西,一个个还楞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西门调陈光有、黄发仁两位将军的部下,让他们从侧面牵制升龙府出城的官军,这些官军总数不过万余,只要陈、黄两将军能够让我们这里喘上一口气,我们起码还能收拢大半人马退下来。若是没了这些人马,就算退回山西,我们还能守的住山西吗?”
正从另一侧走上山岗的阮富金,刚好听到了兄长的怒吼,他看了一眼山下的乱局,方才咬了咬牙上前说道:“你们还发什么楞,还不赶紧替大将军传令去?”
阮富平身边的亲卫终于回过了神来,顿时有数人忙不迭的起身向山下奔跑而去,寻找坐骑去传达阮富平的军令去了。看着这几名亲卫离去之后,阮富平才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兄弟身上,满是戒备的问道:“你也是来劝我逃亡的?”
原本的确是有这个意思的阮富金,看着此刻情绪已经濒临于暴怒边缘的兄长,反而不敢提出撤退的意见,只能咬着牙抱拳说道:“大将军,在陈、黄两位将军回援之前,请让我带着山西亲军下去冲杀一阵,也好拖延一些时间。”
阮富平看着亲兄弟许久,方才点了点头,轻轻说道:“好,你去吧。不要灰心,只要陈、黄两位将军回援,那些官军必然是要退回去的。明人的炮船虽然凶猛,可毕竟上不了岸,只要能够挺过今日,我们总能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的。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冲的太前面了。”
阮富平最后两句嘱托几乎细如蚊喃,但是阮富金还是听到了,他心中大受感动,在行礼告退后不由止步回头说道:“兄长,要是形势真的无可挽回了,你还是退一退吧,起码山西还是有人会支持你的。”
阮富平听了大为不满,正想训斥兄弟扰乱军心时,却发现弟弟已经掉头不顾的下山去了,他一肚子话语终于还是闷在了喉咙里,没能吐出来。
当传令的亲卫和兄弟都离开后,山岗上又重新陷入了静默,此刻的谋士和其他亲卫已经不敢再上前劝说大将军跑路了。而阮富平一边焦急的看着山下战局的发展,一边则回想着出兵山西以来的这几日经过。
应该来说,虽然被明人用计谋拖延了几日,阮富平当时也没往心里去,认为这反而给了自己时间整顿了下部队,加强了他对于义军的控制。而且就在他南下升龙府时,一路上也是势如破竹,附近的小股义军纷纷来投,更是增强了他的力量。
当他抵达升龙府的时候,一路上能够迟滞义军行动的并不是官军的抵抗,而是这个季节充沛的雨水,及为大军开拔征集地方粮食物资等行动。山西到升龙府,不过短短的150里地,但是这只义军大部队足足走了近20天,平均每天行进不到七、八里。
对于军队的行动缓慢,阮富平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他手中的这只大队伍扩张的太快,真正跟着他们兄弟一起起义造反的嫡系,还不到这只部队的十分之一,剩下的都是各方来投的势力,有些是和他们一样的农民起义军,有些却是过去的地痞无赖、山匪路霸,更有些则是为了防止变成义军针对对象加入的中小地主。
因为队伍中的成分过于复杂,所以这只义军的军纪开始变得越来越差,原本颇受百姓支持的义军也渐渐疏远了他们。再加上军队人数的扩张过快,导致后勤供应不上,于是本就开始败坏的军纪就更约束不了这些新近加入了义军了。
在他们向升龙府进军的同时,许多义军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同官军的作战上,而是把精力放在了对于行军路线周边村庄的劫掠行动上。这些害群之马的行动不仅极大的损坏了义军的声誉,使一些原本反对郑氏苛捐杂税的百姓们再次投向了升龙府,更是造成了义军内部的分裂。
以阮富金为代表的义军首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