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船只安然行驶入仰光河之后,船上的大明宗室成员们才停止了在心中默诵佛经的举动,不少人甚至直接脱口说道,上岸之后一定要去佛寺拜一拜,以回报佛祖让他们安然抵达陆地的庇护。
就算是路上一直对这些胆小且态度跋扈的宗室们不满的陆、海军军校见习军官们,这一刻也没有嘲笑他们。因为三日前安达曼海刮起的风暴,第一次让这些年轻的军官们认识到,印度洋的风浪究竟有多么可怕,而在这样的自然伟力面前,个人的力量简直太过渺小了。
在风平浪静时宛如一颗湛蓝宝石的安达曼海,在风暴出现之后就变得巨浪滔天,似乎要将整个天地都翻覆过来似的。在这样的暴风雨中,已算是大船的帆船就好似一片落叶一般,在巨浪的操纵下从浪峰摔落到谷底,又从浪底被送上高峰。
船上的乘客如果不能固定住自己,那么不是被撞上船上的器具而受伤,就是被甩出船去消失在海浪之中。而船上的水手们,在这样的状况下则还需要分出精力来操控着船只,避免船只整个翻覆掉。
李定国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惊心动魄的战斗,这视野中的水手们每一次的挪动,都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在赌博。只要一不小心,不是被断裂的缆绳扫下船,便是被某个没有固定好的木桶或是木块给砸伤了。
这和他在军校中学习的陆上战斗是两回事,起码他们的对手还是有血有肉的人,知道什么叫做恐惧。而这些水手们面对的,是永远不会感到恐惧的自然伟力,在风暴没有停息之前,你永远都看不到自己有获胜的希望。
这场风暴中水手们所展现出来的勇气,算是让李定国稍稍对他们的态度有所改观,承认这些人并不是他印象中欺软怕硬的流氓无赖,因为在家乡混不下去了,才跑去海上讨生活。李定国脑海中这种歪曲的印象,自然是来自他的前家主,来自上海的夏允彝。
作为一个家乡靠近海边的官宦人家,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海盗了,特别是曾经让整个东南百姓闻之色变的倭寇。而如果没有大明水手和船主的加入,倭寇当年也不能达到席卷东南沿海的势力。
虽然夏允彝对于海外贸易并无偏见,但是对于那些出海的水手和船主却是非常不感冒。他认为这些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出海行船贸易,一旦生意失败未尝不会铤而走险,干脆在海上做起没本钱的买卖。
因此生意顺利时,这些人就是良民和海商。但是一旦遇到了问题,这些人就是在海上谋财害命的盗贼。所以国家鼓励对外贸易,因为这有利于国家从海外汲取财富和各种物资。但同时国家也要严格对这些船主海商进行监管,防止他们在海上为害做大。
正因为夏允彝是这个态度,所以李定国对于海军和水手都没什么好感,更别提包括郑森在内的许多海军见习军官,还的确同被招安的海盗们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
不过随着他经历了这场骇人的风暴之后,终于稍稍改变了一些对于水手这职业的偏见。更别提,在风暴中同一条船上的人员互相救助,那个时候可没人会区分谁是陆军谁是海军。所以当舰队闯过了风暴,进入了安全的仰光港后,两边的年轻军官们,总算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了。
舰队在仰光港足足休息了将近十天,一方面是为了检查修缮一下船只的状况,一方面则是等待一个好天气再出海。这个季节正属于缅甸的雨季,基本上隔天就要下一场暴雨,有时则是连绵的下上一两天。
所以舰队上的人员即便上了岸,基本也只能待在房间内无所事事。不过对于李定国这样忍耐不住寂寞的年轻人来说,在仰光城内安静的休息了两天之后,便忍不住冒雨在这座城市中闲逛了起来。
作为一座从渔村改建而成的城市,仰光所在的位置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这座城市所在的地方,其实是一块被三条河流围起的高地,在它东、南、西边都是平原,而北面则是平缓的仰光山。因此在暴雨过后,城市里也不会存有什么积水。
这样一来居住在城市中的居民,也就不必应对积水引起的卫生和蚊虫滋生问题了。不要小看这一点,在这个时代,仰光就比周边许多地区适宜居住了。比如仰光北面的吉大港和加尔各答,虽然拥有着良好的港口条件,但是因为周边为沼泽环绕,因此时常爆发疫病,直到现在还没能形成一个商业中心城市的氛围。
而仰光仅仅建设了四、五年,城市的繁华程度已经隐隐赶上了一河之隔的沙廉旧日盛况。当然在初来乍到的李定国眼中,这座城市还是过于简陋了。不仅远不及国内的城市,就连马六甲城都比不上。
这座城市的外墙还是木栅栏加填土,只能对付一下拿着冷兵器的盗贼,面对装了火炮的军舰估计一炮就射穿了。城市内部的布局虽然还算不错,但是街道又太宽太直,完全不利于守军防守。如果遇到强敌从海上攻来,大约也只能依靠城市北部高地上的几幢建筑相互支援防守了。
至于这座城市中的人口数量,虽然已经有了数千居民,但是明人的比例还不到20,虽然和其他各国的人口相当,但远少于当地人。在李定国看来,这也是一个相当不安定的因素。
兜兜转转了两、三天后,不大的仰光城就被他走遍了,只是李定国光顾着衡量仰光的军事防御能力,都不记得这座城市究竟有什么特产了。
而在郑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