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我看汪梦涵也要把小半杯的白酒往嘴里送，就赶紧从她手中接过了酒杯。
“好了好了，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真喝。”然后，我替她把白酒给喝了。汪梦涵白了我一眼，小脸蛋上浮现出了幸福的表情。
接下来的时间，就又轮到我跟我爸扯淡了。天文地理，历史政治，就没有我跟我爸不聊的。但是我们爷俩都知道，我俩之间最重要的那个话题，始终都没有说到。
我不说是在等我爸说，我爸不说，是他没有勇气在我面前提起这些事情。所以，我们就一直这样，好像约定俗成了一样，一起规避掉了那个话题。
我俩到现在还没有谈到这个话题，我爸肯定忍得住。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沧桑，那是我无法想像的，他的性格早就被生活给磨砺出来了。只要他不想说，他就可以不说。但是他忍得住，我可忍不住了。
说着说着，我们俩就突然安静了下来。我想，也是我该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了吧？
“爸，能不能跟我谈谈，我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一下子就叫停了我爸倒酒的动作。他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当然不是他们两个人当年是怎么认识，怎么谈恋爱的。
我想知道的是，我妈的死因，我想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我爸好像被这个问题给冻住了似的，倒着酒的手也忘了放下，一直到酒从酒杯中冒了出来，他方才反应过来。然后，他将满满的一杯酒给一饮而尽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当年，我爸本来是可以跟着我太爷爷一起去瑞士的，只要他也去了瑞士，后面的一切灾难就都不会发生。但他为了我妈留了下来，所以我一点也不怀疑我父母之间的感情。我爸是为了我妈而活，为了我而活，结果却经历了这样糟糕的人生。
一杯酒下肚，我爸又给自己倒满了酒，作势还要一饮而尽。可他才刚把酒杯举起，立刻就被握住了手腕。
我爸也没有跟我较劲，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放下了酒杯。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可那脸上露出来的悲伤，却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那比我的女人大哭一场的表情还要令人心疼，那是只有心里有着巨大的空洞的人，才能有的痛苦。
我爸张张嘴，却欲言又止。瞬间，他的双眼就红了起来。看到我爸这老泪纵横的样子，我的心里也非常的不好受。虽然二十多年未曾见过，但是我和这个男人血脉相连。看见他这难受的样子，我肯定也不好受。
沉默了好久，我爸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说道：“我跟你妈决定私定终身之后，那也是我跟你妈最后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当时知道，耿家的人，还在对我们虎视眈眈。当时，耿元辉虽然死了，但是耿家家族的不少人，还在政府担任要职。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为了避免这些祸乱，我只好带着你妈，还有你叶叔叔一家上下，在滨城找了个乡下盖了个别墅，然后生活下去。我们本以为，从此后闲云野鹤，不再去招惹他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子了。但还是被耿雪飞的父亲，也就是耿哲承给盯上了。”
说到这里，我爸又露出了满面的愁容：“耿哲承想为他爸报仇，所以通过自己的人脉和手段，愣是把你太爷爷这个民族英雄，给污蔑成了卖国贼。你知道你太爷爷当年有多有钱吗？当年我们所住的沈家花园中，有一个大房间是专门用来装金条和古董的。毫不夸张的说，你太爷爷的金条可以把这个包间装满。也正是因为这个，你太爷爷才觉得，不论在哪生活都是一个道理。重要的是，只要身边没有那么多苍蝇了就行。他没有必要为了自己的地位，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去陪耿家争个高低。活到你太爷爷那个份上，早就对这些虚名看得很淡了。”
“所以，我太爷爷就带着全家上下，一起去了瑞士。他的前半生被战火洗礼，他肯定不想再被打扰了，所以选择了这个环境幽雅的中立国，看着膝下的子子孙孙健康成长。这些事情，我小姨已经全都告诉我了。爸，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我妈和叶叔叔夫妇二人出事的那天，你在什么地方？我不自夸的说，我是一位十项全能的杀手。但我也知道，你年轻的时候可能还在我之上。我不觉得以你的智慧，可以轻易的被别人调虎离山。可如果你在场的话，为什么会让这些悲剧发生呢？”
“语昕没有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
我晃了晃脑袋说道：“我怎么忍心什么事情都让她来告诉我，这段记忆给她造成的伤害，可能比你我还要沉重。因为她是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死在对方的手里的。当时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连站都站不稳了，我还怎么继续追问她什么了？再说了，有些事情，她知道的也不是十分的清楚。就好像我现在身边的许凡，你们不也没告诉她？”
我爸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对于我爸来说何尝不是残忍？但我作为他的儿子，我必须知道这些事情。我要面对，而非逃避。
我爸没着急说话，而是把自己的钱包掏了出来。
我见状说道：“老头，你该不会是想结账跑路了吧？就算是这样，那也得我们结账啊？梦梦，你去结账。”
“好。”汪梦涵还是很给面子的，起身就要去结账。
但是我爸马上就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他又从钱包里面掏出了一张老旧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