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先把苏宝宝递给了齐从明,然后才伸手扶着他的手臂,轻轻一跃。
一阵晃荡后,她在齐从明的帮助下,在船上站稳了。
她垂眸看了看男子扶着她的手,那双手虽然尚显稚嫩,但也带着属于一个男人的力度,这四年来,没有齐从明她早就没命了。
齐从明救了她两次,第一次是把她从江中捞回来,第二次是生产时把她从鬼门关唤回来。
而他也正如他自己说的,在努力成长。
无关乎男女之情,便是冲着这四年下来两人间的情谊,这少年的真挚感情,她不能随意敷衍。
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都必须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
齐从明见她站稳后,立刻拿起篙子,把它抵着岸用力往后一撑。
船慢慢地离岸了。
没见过世面的苏宝宝顿时欢喜地大呼小叫,苏云又好气又无奈地制止了她几回都没用后,不得不伸手捂住她那张停不下来的小嘴。
这里虽然远离村子,而且是半夜三更,但他们好歹是在做逃跑的事,太嚣张是不行的。
齐从明见船离了岸后,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
“明儿!”
一个低沉稳健的声音突然划破了沉寂的夜空,齐从明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从黑暗中大步走了出来的高大男子,失声唤了声:“阿爹!”
来人,竟是齐毅。
苏云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她怀里的苏宝宝倒是异常兴奋,见到往日里很疼她的齐毅,趁着苏云一时失神挣脱了她的桎梏,欢乐地挥了挥小胖手,呀地叫了一声,“齐伯伯!”
他们此时离岸不远,齐毅通水性,若是有心把他们抓回来,根本不是件难事。
齐从明自然也想到了这点,愣在了原地没有再动。
他无法想象阿爹会亲自下水把他们抓回来,也不想与一向敬爱的阿爹起什么冲突!
苏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暗暗地把手伸进了包袱里,摸上了那把触感已很是熟悉的匕首,一双眼睛在暗夜中透着冷然的光。
齐毅一双沉静的眸子扫过呆愣在原地的儿子,一脸警惕戒备地看着他的苏云,和乐呵呵地还在不停对他挥手的苏宝宝,突然,沉声问了句:“你可知道,你这一走,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儿子。
看到他的表情,他知道他已是下定了决心。
心底,竟隐隐升起了一丝骄傲,勇敢果断,敢作敢当,这才是他们齐家的男儿!
只是,苏云……
他眼睛看向苏云,内里一片幽深莫测。
苏云微微一愣,总觉得他这个眼神,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齐从明抿了抿嘴角,不避不让地看向齐毅,“知道,孩儿自私了,孩儿这一走,等于断送了其他五个人的机会!”
他只要一走,唐家一派的人肯定就会察觉到了他们在秘密地造船,接下来其他人再想离开,谈何容易!
苏云眼眸微闪,她便是知道这点,所在纵使早便悄悄查清了他们藏船的地点,也一直按兵不动。
也因此在齐从明非要跟着她一起离开时,才没有拒绝到底。
不管如何,他们的行动都是因为她才失败了,能把齐从明带出去,也算是她对他们的弥补罢。
齐从明痛苦的神色中,含着一抹坚决,紧接着道:“阿爹,便是如此,孩儿还是要带阿云离开!
所有过错,孩儿愿意一个人背负,出去后,不管要孩儿付出什么代价,孩儿定会为我们齐家翻案,用行动向他们证明,如今不再是王相把持朝政的时代,如今的天下是太平的,圣上是贤明的,是可以容得下我们的!
我们本便是清白的,不惧任何考验!只要能找到人愿意为我们翻案,这条石佛村里的所有人,都是可以光明正大重现于人世的!”
齐毅看着他,沉默了良久,忽地,轻嗤一声,“你真以为,这里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齐从明和苏云均是一愣。
齐毅眼眸深沉地看着他,“你以为,唐家一派的人为什么那么决绝地不愿意让我们出去,甚至不惜囚禁我们?
便是我们发誓不会供出他们的所在,他们也不敢放我们出去?”
齐从明愣愣地道:“不是因为……他们害怕圣上不愿意为他们翻案,他们便是出去了,还是一个罪人吗?”
“明儿,你也太天真了。”齐毅冷笑着道:“若是有机会过回曾经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有多少人会铁了心留在这个穷乡僻壤?
你也说了,清白的人不惧考验,但若是他们,本来便不清白呢!”
齐从明的身子猛地一震,有些怔然地看着一改平日的内敛,变得气势外放的阿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他了。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他的话,他们这么多年来,岂不是一直在和一群真正的罪人生活在一起!
苏云的脸色也变得沉重。
难怪,她一直觉得唐家的人手段过于阴狠毒辣无法无天了,完全不像是背负着冤屈的忠臣贤士之后!
这个石佛村……简直就是一个失乐园,你不知道在里面遇到的,是天使还是恶魔。
想到这一点,她就一阵后怕,忍不住搂紧了怀里的小胖妞。
庆幸她们在这里生活的四年,依然平安无事。
“我早说了,在先前那样的世道,黑的与白的混在一起,大家都互相看不清对方的底。但是,当世道安稳,谁是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