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馥郁,德妃娘娘拿玉泉山水泡出的水金龟格外馨香。
她执着茶盏从谢贵妃身畔经过时,曳地的长裙无声拂过谢贵妃的衣角,带动了谢贵妃腰迹飘逸的丝带。全然带着娴雅的笑意在德妃娘娘脸上从未消失,谢贵妃偏就读出了一丝讥讽。
闻得那醇厚的香气,再瞧着陶灼华施施然解了披风递到绮罗手上,笑吟吟挨在德妃娘娘的位子旁边落坐,谢贵妃心间早是荆棘密布。
谢贵妃打从进来便一直站着说话,连口茶水也未沾上。此时口干舌燥,颇想一杯佳茗解解烦躁,偏是瞅着仁寿皇帝面沉如水,只得依旧端正地立着。
自来养尊处优,这短短的功夫便让谢贵妃腰酸腿疼。借着霓裳红裙的拖曳,谢贵妃只得将两只脚悄然挪动了一下。偏是为了显得身量窈窕,她今日选了双厚底的胭脂红绘绣淡紫芙蓉宫鞋,鞋底子略硬,膈得一双三寸金莲隐隐生疼。
眼见得陶灼华轻捏丝帕,言笑晏晏地坐在绣墩上,一抹珠兰勾边的淡色衣裙轻素若菊,与仁寿皇帝相谈甚欢。谢贵妃挪动着酸疼的双脚,愈发气不打一出来,心里的嫉恨更如荒草漫漫见风而长。
面对仁寿皇帝的关爱,陶灼华清甜笑道:“是灼华的不是,竟为此事惊动了陛下。不过是个背主求荣的奴婢,德妃娘娘自会替灼华做主,不劳陛下为此生气。”
仁寿皇帝便冲德妃道:“这也是灼华懂事。朕平生最恨朝三暮四之人,待问完了话,你便将这糊涂东西投入慎刑司里,由得他们处置。”
秋香早吓得面如土色,连开口求饶也没有这个胆量。德妃微微颔首,柔婉笑道:“臣妾省得,宫有宫规,王子犯法还要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背主的奴才。”
谢贵妃听得德妃明面上虽然是斥责秋香,字字句句里却满含对自己的声声敲打,目光里中便充满了挑衅。她将头仰起,毫不示弱地与德妃对视着,将一口银牙咬得紧紧,沉着气不做声。
大殿里的暗潮汹涌,仁寿皇帝未必没有感应,他视若不见,只是将手里的书卷往炕桌上一扣,凝眉等着何平下一步的动作。
何平已然依着仁寿皇帝的吩咐开了匣子,不晓得帕子上还沾不沾东西,他只得手上垫了块油纸,从里头拿出当日秋香下毒所用的丝帕,远远往仁寿皇帝面前一呈便就移开。
淡青的丝帕素洁典雅,到与茯苓此刻拈在手中的那块有三分相像。仁寿皇帝目光打从帕子上从容掠过,只淡淡问着秋香:“贱婢,这丝帕到底是谁的东西?”
秋香此时三魂已然丢了两魂半,早吓得俯在地上筛糠一般。兄弟与整个家族的命运不停地在脑间盘桓交替,终是晓得自己不敢在仁寿皇帝面前说话。
她怯怯指一指目光隐晦的谢贵妃,不顾李嬷嬷眼中明显的威胁之意,便如竹筒倒豆粒一般,将长春宫里她们主仆两人如何指使自己去御花园取东西,又如何要自己给陶灼华淬毒,再给了自己这块帕子嫁祸给茯苓,都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谢贵妃初时冷笑了两声,显得浑不在意。直待秋香讲完,她却早是梨花带雨,抽抽搭搭落了几行珠泪,轻轻拜倒在仁寿皇帝脚下。
她哀哀泣道:“陛下明鉴,臣妾并非自矜身份,瞧不起这些奴婢。只请陛下细想,臣妾再对青莲宫瞧不惯,又怎么会私自与个粗使的宫婢来往?”
秋香如今只担心自己一个隐瞒便就给父母与族人都带来杀身之祸,到无法顾及亲弟弟的安危。她只怕仁寿皇帝不信,大着胆子叩头道:“陛下,奴婢不敢说谎,妆奁匣子里现有谢贵妃赐给奴婢的戒子与金镯佐证。”
德妃娘娘听到此处,已是无声叹息.她深恨谢贵妃生性狡诈,早便晓得步步为营,赏赐这个奴婢用的都是些毫无查证的东西。面对仁寿皇帝征询的目光,她只得轻轻摇一摇头,选择实话实说。
谢贵妃并未抓着这个疏漏不放,而是以膝当脚往前行了两步,仰起一张精心描画过的脸,让自己哀痛欲绝的表情尽数落入仁寿皇帝眼帘。
方才滴滴珠泪,更似是现今缕缕柔肠,她娇怯怯拽着仁寿皇帝团龙锦袍的一角,哀哀切切诉道:“陛下明鉴,此时臣妾的娘家宣平候府还是风雨飘摇,臣妾便是再不晓事,又如何敢在娘家还未洗脱刺杀嫌疑之时又生事端?再请陛下细思,臣妾与灼华郡主的矛盾早是阖宫尽知,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旁人自然第一个便怀疑到臣妾头上。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臣妾如何肯做?”
晓得此时帕子上的毒药已然散尽,谢贵妃扶着炕桌立起身来,自何平捧着的匣子间拈起帕子的一角,冲仁寿皇帝垂泪泣道:“这帕子究竟是谁的东西,不能单凭着这丫头一面之辞,陛下使人查一查便知。臣妾素不喜欢淡青色,宫里头从来不用这些东西。”
瞧得谢贵妃步履踉跄,脸上大有不胜之态,说得话也有几分道理,仁寿皇帝心间一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叫她落坐。谢贵妃心间暗自松了口气,侧着身坐在椅子上,却以衣袖轻拭粉面,显得十分哀伤。
李嬷嬷到懂得适时帮腔,她直着嗓子嚷道:“陛下明鉴,长春宫里实在没有这种颜色的面料,这帕子却好似灼华郡主身畔这位茯苓姑娘的东西。奴婢记得从前往青莲宫送东西,这姑娘手间正好捏着块这样的帕子指手画脚骂人。小小年纪便有些颐气指使,因此奴婢印象颇深。”
连遮羞的面纱也被揭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