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氓山,枫叶谷,一轮半月隐在乌云之中,若陷若现,那个早已经废弃了的小院外,停着十余匹马,十余个剽悍骁勇的壮士,分成两拨,各自围在两个身形瘦削的文士身后,向着对方的手下怒目而视,几声夜枭的啼声响起,一丝月光撒在王世充和李密这两张阴沉的脸上,把二人的面容映得一片惨白。
李密勾了勾嘴角:“我的师兄,想不到你我此生还有这样再见面的机会。”
王世充微微一笑,看了看站在身边的费青奴,说道:“要不是我家青奴听信了你的鬼话,这会儿我们又怎么会再见?不过你居然还敢来跟我这样见面,也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李密冷笑道:“你我都有求于对方,这就是见面的基础,好了,不多说废话了,老样子,树下座谈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今天他和李密的约见,是通过魏征与邴元真的牵线,精心安排的,在两人进入这枫叶谷前,各自的手下都反复检查了这一带,就连土里都不可能留下隐藏杀手,这才安心地各自只带六七名猛将兄后入谷面议。
两人并肩走到以前的那两株枫树下,可是河边的枫林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堆光秃秃的树桩,王世充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师弟,这是你的杰作吧。”
李密叹了口气:“我没下这令,大概是孟让做的吧,他刚来时,就驻这附近,为了营建营寨,砍了不少树。可是我没想到,他连这片枫林也没有放过!”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直接坐到了一个树墩之上,说道:“罢了,反正现在也不需要树荫遮日,我们的时间都不多,出来这一趟也不容易,长话短说吧。”
李密点了点头,在王世充对面的一个树墩上坐下,说道:“师兄,咱们也交手几回了,应该知道,你我都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也很难消灭,何必这样斗下去呢,这对我们大家都没什么好处啊。”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现在你是瓦岗首领,我是东都大将,各为其主,不,应该说各自都已经自立了,你不肯当我的手下,你也不愿让我得天下,不就只有这样打到底了么?现在我缺粮,你缺绢,做了这笔交易,你我还是敌人,还可以继续掐个你死我活!”
李密哈哈一笑:“痛快,师兄,我就喜欢你这副个性,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我在想,要是今天我在这里设了埋伏,想要弄死你,是不是只要你逃得一命,下回若是我提高要价,你还是肯跟我交易呢?”
王世充笑道:“这是当然的,不然还是我王世充吗?在我这里,一切都可以讨价还价,只要能让我赚到就行。只不过这回,我要赚的,是整个天下。”
李密的脸色变得阴冷:“你要天下,就得要我的命,好像这一点,没的谈啊。”
王世充摆了摆手:“如果到时候我已经自立,杨广死了,我就没必要取你性命,也许,我们还可以裂土分疆,各得半个天下呢,把我们的争斗,延续到子孙后代,也不是不可以。”
李密冷冷地说道:“你阻我入关中,现在还跟我说这个?当我是小孩子吗?”
王世充笑道:“你若是全军都入关中,我就不阻你,可惜啊,你只是派柴孝和空手套白狼,私入关中,又不肯放弃中原,你若是计划得手,现在坐拥关中精锐,只怕连杨广的骁果军都要杀帝来降了,还会跟我在这里谈生意吗?”
李密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其实你也一样是自己的小九九,若不是你存了私心,想要吞并各路援军,又怎么会给我洛水之后反击的机会?我的师兄,大家都是明白人,这些事情,就不用多说了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是的,废话不多说,今天你我肯在这里谈生意,就是有基本的诚意,要不然也不会冒生命危险,来这里和最大的敌人相见了,说吧,怎么个交易法?”
李密勾了勾嘴角,说道:“易地进行,你东都现在斗米三千,我也不黑你,一石米算你一千钱,二匹绢,怎么样?!”
王世充笑道:“你这价还算良心,罢了,这回我不跟你讨价还价,就按你说的来,你准备交易多少?”
李密冷冷地说道:“先十万石军粮吧,换你二十万匹绢,如何?”
王世充的眉头皱了皱:“你是要我东都一半的府库存帛啊,却只给我十万石军粮,只够我吃几个月啊。”
李密微微一笑:“你先度过几个月再说吧,燃眉之急不解决,还考虑什么将来?这军粮我可以先给你一半,你再给我绢帛,我从洛水运五万石军粮来洛口,到时候我调开守卫部队,告诉你行船时间,你来劫便是。”
王世充笑道:“这么好啊,就不怕我劫了粮,不给你绢吗?”
李密冷笑道:“反正你多两个月粮食也无济于事,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只不过,你如果这次毁诺,就再没有跟我合作的机会了,孰轻孰重,你自己想清楚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做生意,讲诚信,不会黑你的米,收到五万石军粮之后,我会在枫叶谷给你二十万匹绢,你如何把剩下的米给我?”
李密微微一笑:“这就牵涉到你我之间的秘密条件了。”
王世充的眉头一皱:“你是说,要我帮你除掉翟让?李密,这不过是我当时的随口一说,没想到你当了真。”说到这里,王世充突然解嘲式地笑了起来:“不过,你除翟让很正常,如果不是因为要跟他争夺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