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州北边的关城前。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甚至不能容两匹马并排通过,小道的两边则是山峦叠嶂,怪石嶙峋,险恶到了极点,而矗立在小道尽头的代州北城雄关,则会扼杀掉好不容易爬到这里的来犯敌军残存的希望。
无雨,无风,代州南城头。一身戎装,赤面勾须,身形魁梧的刺史李景,正神情严肃地看着城外那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三万大军,其中人马皆甲的龙骑护卫就有两万左右。
难得的是。在这炎炎的烈日下。即使连马儿也没有发出多少嘶鸣声,而那些骑在马上,带着厉鬼猛兽面具的骑士们,更是只留出了两只慑魂夺魄的电眼在外,阴森森地透出一股可怕的杀意。
李景赞叹了一声:“果然是杨谅的看家精锐啊,这是支安静的军队,兵法云,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各位一定要牢记了,一会他们真正开始发动起来的时候,一定是势如万均的一击,无论如何也不可掉以轻心。”
司马冯孝慈和几年前相比,沧桑了不少,可他那火爆脾气却是一点也没有改,听了这话直接开口道:“将军,前几天那杨谅的部将刘暠引兵万余前来攻城,你没有下令守城,而是直接开城迎击。”
“将军你本人在城楼上开弓射箭,敌军无不应弦而倒,然后我军如下山猛虎一样冲杀,一战之下大败敌军,那刘暠也被吕将军当场斩杀,为何今天面对乔钟葵的部队却要如此示弱呢?”
冯孝慈提到的吕将军乃是这代州城中的司法吕玉,此人脸黑得如同锅底一样,个子中等,圆脸小眼,唇上两抹小胡子,看起来倒象是个西域的胡商,他打了个哈哈,指着城外的敌军道:“冯将军,你可要看仔细了,这支部队是真正的精兵锐卒,跟几天前刘暠的那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不一样。”
吕玉的神情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刚才李将军说得不错,这支是安静的军队,现在是不动如山,真的一打起来就会是动如雷霆,而且三万人里骑兵占了有两万,我们守城的部队不过四五千,其中还有两千多是前些天的俘虏,打硬仗是指望不上的,能守住城池就不错了。”
冯孝慈摇了摇头,拍了拍那城墙的垛口,直接掉下了一大把灰土,道:“不是我不知道这一点,只是这代州的南面城防实在是年久失修,此关一向是北防匈奴,并没有想过要防着南边关内的自己人,因此南城关这里无论是地势还是城防,都跟北城无法相比,真打起来,只怕是很难防守。”
冯孝慈看了一眼李景,道:“将军,兵法上说,敌人远道而来,我军以逸待劳,可以对他们当头痛击一下,实在战事不利的话还可以退回来防守,如果任由他们这样围攻的话,只怕我们撑不了十天。”
李景刚才一直都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倾听着冯孝慈和吕玉的议论,听到这里时叹了口气,道:“冯司马,敌军不是远来的疲师,跟上次那刘暠不一样,你看此军,军令严整,士气高昂,没有一丝疲态,他们正等着我们出城送死呢,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奇袭成功的可能,只能固守。”
冯孝慈紧接着问道:“那这城防如此残破,能守得住吗?”
李景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坚决起来:“能守一天是一天吧,现在杨谅谋反的事情已经传遍天下,朝廷一定在征调各州郡的兵马平叛,我们这里能拖住杨谅最精锐的部队,是影响全局的大事。”
李景顿了一顿,回头看了一下北边,声音变得更加铿锵坚决:“而且这里是雁门,从这里过去就可以到突厥,万一要是给叛贼联络上北边的豺狼,那这场祸乱可能就会持续很多年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牢牢地守住。”
冯孝慈面有惭色,点了点头,道:“将军说的是,末将确实是心存侥幸了,如此看来,确实只能坚守待援了。”
李景大声地说道:“对,无论是朝廷。还是朔州的杨将军。都不会坐视我们不理的,大家要有信心,守得云开见日明!”
众将全都正色,拱手肃立,齐声唱诺。
李景对着隔了三四个人,站在后排的一人说道:“候莫陈仪同,你修筑城防的速度还能更快点吗?”
一个身材干瘦。双眼有神,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军官走了出来,他只穿了一身锁子甲,不象大将那样全身明光铠晃得人眼睛痛,正是负责城防工事的仪同候莫陈乂(姓候莫陈,匈奴古姓)。
只听他朗声道:“材料足备,现在那些前日里投诚的军士们和城中壮丁都在不分日夜地加固城防,如果能拖上两天应该能全部修好。”
李景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城垛,崩下一块巴掌大的土块。恨恨地道:“只恨现在不是冬天,不然可以浇水凝冰,这样城防会稳固许多。”
吕玉看了一眼敌人的军队,道:“将军,敌军后阵的步兵方阵那里烟尘满天,应该是在不停地搬运攻城器械。这附近多山多林。造冲车云梯应该很方便,我估计他们最多半天就能完成攻城的准备。”
李景一脸的严肃,看了看敌军阵后的情况,转向了候莫陈乂,说道:“边打边筑墙修城可以吗?”
候莫陈乂哈哈一笑:“问题不大,那些降兵都知道如果再落到叛军手里不可能有活路,就是为了自己的命也会拼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