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话音方落,厨房便咔嚓一声,摔碎了个盘子。
霎那间,薛向的脸就红了,他哪里还不明白肯定是触及人家伤心事儿了,薛向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
“没事儿,十来年的事儿了,老婆子一直放不下,说来也是我命里无福!”
陈道林倒似很看得开。
薛向正待出言安慰,熟料,正在房里准备烧鱼的陈夫人围着围裙,气冲冲地蹿了出来,瞪着眼睛,便喝骂开了,言语甚是疾厉,一反方才见面时的温润如玉的面目,边喝骂,边持了锅铲不住挥舞,零星的油腥四处飞溅,阵势甚是骇人。
而一边的陈道林任由陈夫人喝骂,却不回嘴,薛向和铁进也是大眼瞪小眼,闹了个满脸通红,幸亏那位叫小林的保姆似乎是陈夫人的近亲,在陈夫人面前挺说得上话,费了老大劲儿,才将陈夫人拉进厨去。
听了陈夫人的喝骂,薛向大致了解了陈家的惨事儿。
原来,早些年陈道林在地方做官,得罪了政敌,恰逢那十年浩劫,政敌上位,陈家就遭了难,儿子儿媳受不过折磨,双双自杀。
按说,如此天大灾难降临到一个家庭上,已经够悲惨的了,哪里知道,更悲惨的还在后边,陈道林方满月的孙女竟又被人偷走了。
如此人伦惨剧,真足让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这一会儿功夫,陈夫人持了锅铲,喷了半天,就一个主题,就是痛骂狗官陈道林。
在陈夫人看来。陈家惨剧,归根结底,就是陈道林做官。
薛向和铁进无论如何没想到,会遇到这个局面,始作俑者的薛向更是悔青了肠子。
如今场面。他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在了当场。
就在薛向尴尬无言至极,熟料,厨间的陈夫人已经端着烧好的鲤鱼行了出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还冲薛向和铁进道了个歉,恢复了大学教授文质彬彬的风采。
陈夫人虽然道了歉,可场面终究有些难看了,陈道林似乎也陷入了深深懊恼中,一餐饭自然吃得没滋没味,不仅没谁说话。便是连铁进带来的女儿红,也不曾有人饮用。
一餐饭吃得极闷,陈夫人和小林方收拾了碗筷进厨,薛向便和铁进起身告辞。
陈道林也不挽留,送到小院门口,终于吐出句话来:“你们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若是别的位子,我这边就能定下,但今次你薛向一闹,公安局就很瞩目了,各方盯着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一个人恐怕护不周全,薛向,你素来神通广大,再说来明珠一趟,汪书记这老革、老前辈那里。你该去走动走动。”
其实官儿当到陈道林这个份儿上,什么事一入眼,就入心了,薛向若是单独拜访也就罢了,可他将铁进一带来。完全不用说话,他便知晓来意,原本,他是想拉着薛向好好聊聊的,奈何此刻心绪极差,也只能交待重点。
薛向再次为方才的冒失,向陈道林致歉,后者摆摆手,便先折回屋去。
时近初冬,满街都是衰黄的落叶,一脚踏在上面,如下着细而密的小雨一般,扑簌簌作响。
“薛老弟,陈书记这是怎么个章程,莫非是让咱们再去汪书记家?”
铁进一张脸苦得跟黄莲一般,他实在没想到事情竟这么棘手,走通了主管人事的陈书记,还拿不下一个常务副。
“哎,也怪我,本来挺普通的一颗桃子,今儿个这么一折腾,竟又红又大又诱人起来!”薛向长叹一声,“汪书记家,看来是不去不行了!”
薛向此言一出,铁进连退数步,“薛老弟,要去你去,汪书记家打死我也不去,就是不当这常务副都行!”
薛向没想到铁进竟然畏汪明慎如虎。
其实,说来也怪,汪明慎在明珠,不怎么显名,即使在普通干部中,也并没多少存在感,大部分同志甚至只知有段市长,不知有汪书记。
甚至,一直以来,薛向也是如此看汪明慎的。
直到此刻铁进闻听要去汪书记家,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时,他才知道整个明珠市,能一锤定音的,还是那位汪书记。
汪明慎和段钢,就好比是明珠市的如来佛和玉皇大帝一般,平素下面诸仙都奉玉帝号令,佛祖隐居九重,可一旦佛祖发声,哪怕是打一声咳嗽,整个天庭都得震动。
“行了,我一个人去就是!”
其实,薛向还真没想过带铁进同行,毕竟汪明慎不比陈道林。
对陈道林,他至少还结下过几分香火情,不说别的,就是那次市委办公厅召开务虚会,薛向飞来一剑——关于“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论述,就帮着陈道林,在中央大佬那里,得了个不小的彩头。
而对那位汪书记,一来,薛向来明珠近半年,二人没有什么交集不说,就薛向这么一出出的折腾,肯定让那位有名的喜欢清静无为、与民休息的汪书记十分反感。
既然都有可能惹人反感了,薛向哪里还敢带铁进同去,他一人去,就算汪明慎再不待见,有薛安远在背后撑着,总会顾及些面皮。
可若带了铁进,别汪书记届时震怒,不能对薛向发飙,反奔铁进去了,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薛向如此仗义,一担挑了,铁进有些惭愧了,毕竟人家是在为他铁某人奔驰。
铁进正要说些感激的话,却被薛向挥手阻住,“仗义话就别说了,说好了啊,大侄女出嫁时,给我个信儿啊,我人不能到,礼物也一定到,当然,最重要的是你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