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名道士的到来,令辛幼陶的心气上升了一大截,毕竟多少万年以来,真正击败妖族大军的从来都是道士,诸侯国的军队只是提供外围的配合。
可这股心气逐渐又降了下来,越来越低,甚至比之前怀有一线希望的时候还要低。
加上庞山道士,整个断流城才只有五十几名道士,全是吸气境界,连一名餐霞道士都没有,更不用说一直以来的除妖主力——星落道士。
辛幼陶尽量不去想最悲惨的结局,可总是感到胸闷气短,小青桃走过来取笑他的脸色不好看时,他只能勉强还以笑容。夜色初降,他再也忍不住了,又一次飞到城西,这回升得更高,用天目遥望二百里以外的妖兵军营。
妖火之山像是一只蹲伏的恶兽,即使一动不动,也显出几分凶残来。
慕行秋准备的陷阱挡不住它,辛幼陶越看心里越没底,妖火之山即使掉进坑里也会一路推进,将断流城碾成平地,这是强大无比的妖术,只有高等道士的法术才能阻挡,其它的任何力量,不管是土地、高山还是河流,只能对它造成一点小小的障碍。
辛幼陶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断流城,突然间觉得它渺小至极,破旧的城墙、狭窄的街道,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他真想大声呼叫,告诉那些被蒙在鼓里的百姓与将士:明天即是死亡之日,尽情享受仅剩的欢乐吧。
他又将目光转向那座小小的客栈。左流英会在最后一刻带着祖师塔逃走吧,他想这个老怪物才不会在乎几十名吸气道士的生死,说不出手,就肯定不会出手。
辛幼陶感到一阵心酸,悲叹自己命运多舛,幼年丧母,失去最重要的庇护,身为王室长子,却不能继承王位,进入庞山道统,差点不能凝气成丹,还赶上了十万年一遇的道统大灾难……
他想不下去了,犹豫了一会,飞向不远处的军营,这种时候他不想见慕行秋,只想找姐姐诉说。
公主没戴面纱,正独自在帐篷里闭目养神,她需要一点休息时间。
“姐姐。”
公主睁开双眼,“你应该跟道士们待在一起。”
“我想让你给我一句实话。”
“我对你没有过隐瞒。”
“你真的打算就凭这点军队跟妖兵决战吗?你那么聪明,总有办法让那些围观的军队也过来参战吧?”
公主打量弟弟,“东介王对我的弟弟做了什么,让他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我不是胆小鬼。”辛幼陶从小受姐姐照顾,在她面前从无掩饰,“东介王说……一切都是注定的,九大道统快要镇压不住魔族了,妖族的兴起只是前奏而已,抵抗是没用的,人类寿命短暂,不如退守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以度残生……”
辛幼陶说不下去了,他是道士,本不应受到一名凡人的影响,可东介王句句都说在了他心坎上,由不得他不信。
公主脸色缓和下来,“你想怎么样?”
“咱们……离开吧,去皇京,凭咱们姐弟两人的身份地位和聪明才智,施展一点计谋就能在皇室和龙宾会当中立足,至于妖军,本来就应该由圣符皇朝解决。”
公主起身,走到弟弟面前,面露微笑,“你知道吗,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安排好的,但不是注定的。”
辛幼陶微微一愣,不明白姐姐说这句话是何用意。
“所有人从一出生就接受命运的安排,有人是农夫,有人是商贩,有人是士兵,有人是王族。长大一点,每个人都要学习专门的技巧,而这些技巧最终都是要用上的,握了半辈子锄头的人看见兵器就发晕,征战四处的武将进入宫廷就束手束脚,这种事情你都见过。王族也有自己的技巧,咱们从小就在学习,一举一动,包括每一个想法,都是为了以后成为一国之主做准备。你在庞山道统受到嘲笑,就是因为你学过的技巧在那里毫无用处。你还想在皇京再承受一遍吗?”
“可咱们的身份地位没有变……”
“我的弟弟,没有西介国,没有这支军队,你和我什么都不是。阴谋诡计能做成许多事情,但总有它力所不逮的时候,脱离土地和百姓,所谓的纵横捭阖不过是逗人发笑的猴把戏。弟弟,记得小时候父王给你讲过的王者的威严与荣誉吗?”
“你说过,那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会有这一天。”公主的声音越来越沉重,她希望能把弟弟从胆怯的深渊中拽出来,“威严与荣誉也是一种技巧,而且是王室专有的技巧,大多数时候它们显得陈腐,因为时机不对。现在,明天,我用不上阴谋诡计,用不上聪明才智,只能用上威严与荣誉,辛氏祖先靠着它们称王,咱们也要用它们挽救西介国,或者为它们而死。”
辛幼陶低头想了一会,他在努力接受姐姐所说的一切,但是不能,他摇摇头,“你说过,命运不是注定的。”
“当然,总会有人改变自己的命运,农夫变成了战士,战士一跃而成国王,你已经是王子,还想怎么改变?”
“我算什么王子?”辛幼陶说不过姐姐,突然感到一阵难以遏制的愤怒,“我是王后的眼中钉,即使没有这一切,我也只能去当符箓师。我为什么要用威严与荣誉保护西介国?这对我有什么好处?王后和她的儿子呢?他们在哪?这是他们的责任!”
“那咱们就去改变这一点,将西介国变成你的责任。”公主轻声说。
辛幼陶用力摇头,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