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星宿排列的妖阵像一只巨型的渔网,从群妖之地东北方的高山中抛撒出来,顶住凛冽的寒风,绕开严峻如王者古墓的山峰,冲进一片平坦的雪原,就在这里,撒网者看准时机突然发力,渔网开始散开,一路奔向正南,一路扑向东南,然后逐渐收拢。
不知不觉间被包围其中的那条大鱼,正是冰城与狼原。
线路上布满了妖族的尸体,总数怕是有三四千,他们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驱逐到指定地点,有些做出激烈反抗,有些束手待命,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被包裹在厚厚的透明冰壳里,用他们的妖丹、皮肉、骨骼、角牙等等,滋润一座巨大无比的妖阵。
越接近冰城,妖阵的威力越强大,慕行秋等人最后不得不躲开妖尸前进,只有跳蚤必须进去,只为了吞吃一粒微不足道的星云树种子。
诡异的是,这些妖尸没有看守,而且不管慕行秋他们前进得多快,都没有赶上过屠杀,那些妖族也不都是最近被杀死,有一些被杀死得非常早,只是被寒冰包裹着,丝毫没有腐烂。
这座妖阵不是一下子组成的,它今天在东面布一个点,明天在西部划上一道,像是在下一盘围棋,初时的布局看似杂敌无章,等它终于显露出狰狞面目的时候,对手只有死路一条。
若不是有跳蚤带领,慕行秋等人只会无意中发现一座座的妖尸聚集地,根本看不出其中的排列规律。
为了这次布局,冰魁可能花费了好几年时间。
慕行秋发现自己又被卷进去了,这一次的幕后推手不是左流英,而是异史君,是他操控着跳蚤的行为,也是他将慕行秋一步步带回冰城。
到了最后,慕行秋自己加快了脚步,他无意参与这场即将开始的战斗,但是总得给从前的朋友们一个提醒。有些事情没法让锦簇转述,他得直接说给左流英。
至于异史君的目的,慕行秋却是越来越糊涂了,但他告诉自己要保持镇静。不要给异史君可趁之机。
时隔二十余天,慕行秋又回到了他死而复生并看破一切的地方,此时冰魁的阵法尚未完全布置完成,在东南方还有一块百余里的缺口。
潜龙之火已经熄灭,被烧焦的土地重新覆盖上了厚厚的积雪。几乎看不出燃烧的痕迹,可地下的潜龙骨骼已经烧光了,毒雾没了来源,也已消失殆尽,圣子湖变成了无水的洼地,冰城只剩下一座小山包。
拜月山还在,环绕冰城外围的山脉也在,但是矮小而平淡无奇,连阵阵寒风都挡不住,更不用说即将到来的冰魁。
可这里还是聚集了大批妖族。数量至少上万,像是一场雨后从地下突然冒出来的蘑菇,东一簇西一丛,随便找个地方就安营扎寨,按照部族的习俗挖掘地洞,却被积雪下面的焦黑土地吓了一跳。
锦簇飞了一圈,带回来意外的消息:左流英、杨清音等人根本不在这里,他们十几天前就带着道士和妖族离开冰城,不知去往何处了。
肯定是左流英发现了什么,慕行秋只好自嘲地苦笑。自己还是在多管闲事,有左流英在,哪需要他的提醒?
不过这样一来,异史君让跳蚤把他们带回来的举动就更显奇怪了。
“他们在这里。”锦簇亮出一张粗面饼。
慕行秋解散庞山的道髻。穿上妖族的皮甲,自从在西介国伪装过一次妖族之后,他就一直带着这些东西。
秃子很喜欢自己的庞山式发髻,可是为了表示支持小秋哥,他摘掉了簪子,戴上一顶双角圆顶钢盔——其实无论他装扮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受到怀疑。在妖族眼里他就是一颗普通的头颅妖器。
慕行秋跟着锦簇前进,跳蚤完成了任务,不再东跑西颠,温顺地陪着他,它那一红一黄的眼睛,吓退了偶尔出现的好奇者。
迁移至此的妖族跟慕行秋之前接触过的不太一样,全都拖家带口,随身携带的物品却没有多少,好像这是一次轻松的短途郊游,到处都有饥饿的小妖在哇哇哭叫,可是却没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一件也没有。
这比众多妖族不携带足够的粮食还要奇怪,就慕行秋所知,妖族无论是兴奋、激动、愤怒、无聊,都会以打架这种方式表达出来,食物紧张的时候更是要凭力气分配,可这近万名妖族,虽然分布得很随意,相互间却谨守边界,极少逾越,部族内部也是一团平和。
准确地说,这不是平和,而是沮丧与懈怠,那些粗壮的兽妖、强悍的半妖,全都像失了魂一样,坐在自家的临时地洞边上,垂着头,听到孩子的哭叫,连头都不抬一下。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秃子小声说,停在慕行秋肩膀上,受到弥漫四周的伤颓气氛影响,声音有气无力。
“别怕,有我呢。”慕行秋随口应道。
秃子露出一丝笑容,“没事,我个头小,真有坏蛋,我钻进雪地里,谁也找不到我。”
这抹笑容没维持太久,秃子变得更加沉默了。
弥漫在冰城与狼原的悲伤与消极,全是由恐惧转化来的。
可慕行秋未受丝毫影响,他瞥了一眼,发现锦簇的神情也有一点变化,脚步不像平时那么稳定。
舍身国符箓客的营地扎在道士营地旧址,说是营地,不过是十余座地洞围成一圈,外围施放了一些简单的禁制,什么也挡不住,只能在遭到偷袭时发出警示。
申尚正在一座地洞门前等待慕行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还以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