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魁连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没有,会有情绪、思维、记忆这些东西供念心幻术抓取吗?要不是有左流英的一番话,要不是眼下的形势太过危急,慕行秋大概永远也不会考虑这个问题,更不会尝试。
一念之威,万敌心动。
慕行秋很早以前就听过这八个字,却从来没有当真,如果是一万名人类,念心幻术或许能推动众人已有的情绪,令悲者更悲、怒者更怒、喜者更喜,可也仅此而已,幻术不能无中生有地创造出一种情绪,不能直接指挥一万人做这做那,更不能一念之间就将他们消灭。
对慕行秋来说,务虚幻术是一种协助手段,而且是有点不够光明正大的阴险手段,能不用尽量不用,他更愿意直接施展务实幻术,用闪电击败敌人。
可这一次闪电是没办法击败上万名冰魁的,慕行秋看到了,这一批冰魁不仅外形发生了变化,对法术的抵抗力也更强,就连杨清音的太阴之火,也要好一会才能将走入其中的冰魁烤化,其他妖族的妖术只能略微延缓他们的脚步而已。
务虚幻术扫过道士,慕行秋感受到一股听天由命的无可奈何之情,道士毕竟是道士,他们曾经心境如湖,也曾经因为接受再灭之法而心潮起伏,如今的他们将这两者都丢弃了,既没办法坦然赴死,也不像妖族那样只想战死或等死,他们尽量顺其自然:杨清音需要道士之血,他们就提供,而且不肯昏迷,忍受着清晰的疼痛;如果有人命令他们冲向冰魁,他们也会奋不顾身,却不会对胜利抱有希望。
幻术继续扩张,在一群兽妖身上采摘到一股夹杂着恐惧的勇敢之情,他们心里其实也害怕冰魁,而且一点不比其他妖族少。只是应对的手段不一样,像那些挺直的树木,宁折不弯,他们用吼叫和战斗迎战恐惧。甚至达到了主动送死的程度。
幻术迅速推进,接触到更多更复杂的情绪,正在战斗的妖族未必最勇敢,坐在那里等死的妖族未必全是怯懦,也有失望、茫然、冷静等等情绪。那些冷静的妖族只是觉得战斗全无意义,因此宁愿坐在那里想一些别的事情,睁着眼睛,却根本不看周围发生的杀戮,也不听传入耳中的惨叫。
“慕行秋,快点帮忙,我快要顶不住了!咱们得马上冲出去,左流英怎么没来?”杨清音专心施展太阴之火,没有察觉到从身边掠过的无形幻术,还以为慕行秋在观看敌情。
“再等一会。或许咱们不用逃走。”慕行秋大声回道,他的幻术终于到了冰魁身上。
“再等一会,大家的血就都用光了……我顶多还能坚持一刻钟!”杨清音小心控制着法术,她不能让任何一名道士死在自己手里,如果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会结束太阴之火,让所有道士自己选择。
慕行秋没有回答,他正在将幻术提升到极限,捕捉冰魁的情绪与念头。
这是一群法术制造出来的怪物,仅有一点的生命就是心脏位置上的那一小粒种子。但他们也有情绪,那是一种如烟似雾、虚无缥缈的情绪,比幻术本身还要难以捕捉。
慕行秋没能将这些情绪抓住,因为这比竹篮打水、以手掬风还要困难。无论他怎么小心、怎么努力,冰魁的情绪总是与幻术擦肩而过。
情绪是“心”的最外一层,只有抓住它,幻术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冰魁的念头与记忆,从而发现主脑的位置。
慕行秋用上了全力,内丹疯狂地转动。法力如泉水一般涌向全身血肉,一心八用都维系在幻术上,可还是差着一点,他就像一名老眼昏花的妇女,费力地在给一根针引线,毫厘之差带来一遍又一遍的失败。
慕行秋手里的洗剑池水就在这时发生了变化。
它没有变成助力的法剑,而是化成了一根鞭子,一根如水流般的浅色长鞭。
慕行秋甩出鞭子,水流长鞭瞬间冲到百余丈的高空,然后爆裂开来,水珠四溅,每一滴水珠在飞出一段距离之后再次爆裂,产生更多水珠,如此反复,很快就覆盖了数里之内的范围。
每一滴水珠都加持着幻术。
慕行秋恍然,原来不是念心幻术的攻击范围太小,而是他施法不得当。
念心科是道统十八科之一,以念心幻术为主导,同时也拥有众多的辅助法术,慕行秋几乎都没学过,一直以来修行的只是幻术和一些低级的拳法、鞭法,好处是幻术提升极快,坏处是不成体系,远远发挥不出幻术应有的威力。
就像是两名武士,力量、速度、反应等方面全都旗鼓相当,可是一方赤手空拳,另一方全副武装,且有坐骑可乘,实力一下子就会有天差地别。
慕行秋的念心幻术几乎就等于赤手空拳。
洗剑池不愧是道统九大至宝之一,不仅能随心所欲地变幻形态,还能弥补施法者最大的短板,慕行秋的幻术终于得到了一些武装。
他抓住了冰魁的情绪,甚至能准确地描述它们,那是一种行走在夜路上的迷茫惶恐之情,明知前方可能是深沟、悬崖或者死路一条,却不敢停下脚步,因为身后似乎有更可怕的东西在追赶,越来越近……
慕行秋从来没在一个群体中发现如此整齐划一的情绪,每只冰魁的迷茫惶恐都是一样的,没有更多,也没有更少。
幻术继续推进,冰魁的情绪不值得挑拨,慕行秋要找的是记忆,摧毁记忆就能摧毁周围的强敌——他越来越相信左流英的判断了。
水流之鞭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