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忌夷将铜铃和簪子扔还给慕冬儿,“希望你不要以为我在抢夺你的东西。我仍然认为现在的你不配拥有这样的宝物,但是庞山宗师和左流英不这样想,所以——我何必多管闲事呢。”
其实申忌夷还是多管了一点“闲事”,慕冬儿接过铜铃和簪子,发现它们都被某种法术封印了,不能用来施法,可他已经不在乎这件事,既想再看那名女子一眼,又觉得不该表现出异常,眼神的变化不由得多了起来。
这些变化瞒不过申忌夷的眼睛,但他另有理解,“正常情况下,道统子弟不能太早开始修行,因为心智不全,而且缺少见识,过早掌握道统的力量,会助长道统子弟的骄傲——道统子弟都很骄傲,若是不削去一部分,会有入魔的危险。”
此时的申忌夷颇有高等道士的派头,背负双手,白衣一尘不染,声音平和,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可头顶飘浮的女子破坏了一切,她在模仿申忌夷说话,嘴型完全一样,只是没有声音发出,而且脸上挤眉弄眼,令严肃的教导变成了可笑的把戏。
慕冬儿微张开嘴,呆呆地站在那里,想笑不敢笑,心里憋着一股冲动,真想大声说出真相,就像淘气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告诉某人身上有毒虫,为的是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反应。
他忍住了,表情更加怪异,申忌夷笑了笑,目光越过小孩儿的头顶,遥望天际,继续道:“我十一岁才正式成为牙山弟子,此后无论是凝丹,还是境界提升,从来没有受到过特殊待遇,这是牙山的规矩,对谁都不会例外。庞山就不一样了,对所谓的奇才十分娇惯,比如左流英,他能在娘胎里凝成内丹,其实是得到了庞山宗师的允许与他母亲的帮助,再比如你,杨清音嘴上不承认,心里对预言还是在意了,所以她在怀你的时候仍然坚持修行,可惜你不如她想象得完美。”
申忌夷的目光回到慕冬儿脸上,对他的震惊表情稍感满意,“没错,你母亲对你非常失望,她希望你是一名堪比左流英的奇才,希望你能成为道统的‘救星’,这样一来就能证明她此前的一切选择都是正确的。”
“你母亲很聪明,但她在庞山被娇惯坏了,不走到最后一步,绝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所拥有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你的实力与身份,这是不对的,这会害了你,你应该……”
慕冬儿几乎没听申忌夷说话,余光都用来观察那名奇特的女子,她的模仿越来越夸张、越来越滑稽,按理说就算是普通的凡人这时候也会发现异常,星落境界的申忌夷却偏偏一无所觉。
申忌夷终于察觉出一点不对劲儿,猛地转身,什么也没发现,召出一盏油灯,火苗正常,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继续对慕冬儿说:“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是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你应该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在凡人当中,你很独特,在道统子弟里,却是一件失败尝试的产物。相信我,认清自己的真实状况对你更有好处,流火金铃、簪子、道火都不是你该拥有的东西,但我不会抢夺,因为我是道士,我希望你能主动放弃它们。”
慕冬儿清了清嗓子,“那个……我能说句话吗?”
小家伙的语气礼貌谦逊了许多,申忌夷觉得这都是自己的功劳,于是颔首微笑,“当然,虽然你姓慕,仍是庞山杨家的后代,是道统子弟,我愿意帮助你,给你指一条明路。”
慕冬儿用余光看到那名女子在鼓励自己说话,于是认真地说:“非常感谢你给我的所有教训,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申忌夷听出了话中的不服气,并不在意,就像刚被捉来尚未驯化的小兽,偶尔露出一点凶相,倒也能增添几分趣味。
慕冬儿抬高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申忌夷,你是个大笨蛋!”
申忌夷失望地轻叹一声,“我拿你当道统子弟,你却一遍遍证明自己是野林镇慕行秋的儿子。”
慕冬儿已经收起铜铃和簪子,双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自从落入半妖的陷阱之后,他还从来没这么开心过,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你……这个……笨蛋,就、就不会……抬头……看一眼吗?”
申忌夷没有抬头,也用不着抬头,他是星落道士,已经迈过高等道士的门槛,身边还有一盏油灯护持,就算是百步之外有蚊子飞过,也逃不过他的法术。
“我已尽我所能……”申忌夷神情骤变,因为他在右前方的地面上看到了两个影子,一个是自己,另一个似乎是名女子,真的就在头顶数尺的地方,影子应该早就存在了,他却一直没有注意到。
申忌夷心中惊骇实难以语言形容,甚至有一种魂魄离身的错觉,他的内丹瞬间达到最高转速,激发出大量法力,传遍全身经脉,终于切切实实地察觉到自己头顶还有一个人。
长剑在鞘中发出微鸣,两只手也做好了捏法诀的准备,只要转动念头,法术就能离开绛宫,从法器中释放出来,但他没有施法,反而生出一种感觉,自己恐怕没有转动念头的机会。
对面的慕冬儿停止笑声,擦去眼泪,看着如雕像般僵硬的白衣道士,“需要我帮忙吗?你说我不配拥有宝物,我怎么觉得你也不配拥有星落一重的内丹呢?飞飞说得对,你不走正道,错得太厉害了。哈哈。”
申忌夷全部注意力都在头顶,对慕冬儿的嘲笑只当没听见,“你是龙魔,慕行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