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微笑道:“没有你,我便寸步难行了么?”这林中到处都是参天大树,她抬起皓腕,按在一株四人合抱的老榕树上,轻轻道,“醒来,且慢我一臂之力。”
这几个字念得轻柔缓慢,仿若耳语,也像对着老友低喃,哪里像章师爷听说的那样,仙人要使出术法之前要先念动口诀?偏偏她话音刚落,这株老榕的枝叶即是无风而动,簌簌作响,紧接着,树皮慢慢皲裂、隆起,居然在树干部位形成了一张人脸!只不过树皮厚旧,这张脸看起来就写满了沧桑。
这张树脸上的眼珠转动,望了宁小闲一眼,居然带着满满的尊敬之意。而后,它居然自行将树根从地下拔了出来!
女主人的手未离开它身上,于是弱萍两人就能看到,这株已经被催生成了榕精的老树,根须居然在短短几息之内就加粗、加厚。这株老树年头久远,地面以下的部位更是生长得盘根错结,最长的树根都超过了百丈长度!
如今受女主人力量牵引,那些原本较粗的根须一下胀大,若非这里是莽莽密林,章师爷还以为自己见着了海边的巨型鱿鱼,听说那东西也是拥有这样粗壮而蜿蜒的腕足。
有这数不尽的根足,老榕精就能行动了。它树干慢慢变形,向内凹出一个座位来,随后恭敬地俯下身,让弱萍将女主人扶着坐上来,而后树枝伸出,将章师爷卷到结实粗壮的枝杈上坐好。
作完这些准备工作,它才转身往悬崖,顺着岩壁滑了下去。
它没有进化出手臂,因为在这样几乎笔直地、猿猴都难以攀爬的绝地,手的作用不大,反倒是那数千条根须伸展开来,哪怕是石壁上最小的缝隙,它们都能钻进去,牢牢固定住榕树沉重的身形——榕树的根须原本就擅于钻石入缝。
它就这样滑落下去,居然又快又稳。一瞬间的功夫,章师爷连半点抖动都感觉不到,两人居然就已经往下行了二十丈距离,然后是女主人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神:“那道石隙,在哪儿?”
章师爷赶紧辨认了一下位置,伸手指点。
也就几息的功夫,榕精就附到了一棵绝壁上长出来的老松旁边,根须伸出来将松枝拨开,于是两人看到,崖壁上果然有一道裂隙,像是一张开了的嘴。可是与此同时,又有汩汩黑气从这裂隙当中冒了出来,一见天光就消散于空气当中,无影无踪。
申春堂构的女主人终于变了面色道:“地煞脉!”
这种情景她并不陌生。昔年探访蛮王地宫,这座寝陵就建在地煞阴脉之上。那里煞气的浓度,连仙人都不敢轻撄其锋。
相比之下,这里溢出来的煞气无论是浓度还是质量都差了许多,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地煞脉”,地煞阴脉和地煞脉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中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不过她现在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也就不能顺畅地调动神力维护己身。她也不是一味胡闯蛮干之人,这时候心里就有些犹豫了,正要再想个法子来探究石隙中的情况,右腕上突然一紧,竟是一直盘在那里的蛇镯突然游动起来,随后蛇首昂起,面向石隙吐了吐红信子。乘在榕精上的两个人,耳边都响起了一个饶富磁性的声音:
“地煞脉?”
那镯子居然是条活蛇!眼前这位仙姑的爱好实在太特别了,居然在自己手上盘了条活蛇作首饰呵,而且这树上还有第三个人吗?章师爷一瞥女主人,正好见着了她作了一个先前从未露出来的顽皮表情。
她吐了吐舌头,一脸懊恼的模样,然后干笑了一声道:“你醒了?”哎呀,这回居然刚开始惹事就被抓了个现行。
章师爷就听到那声音低沉地哼了一声,似极不满,她手上的小蛇随即慢吞吞地游到榕树上,随后金光一闪,她身边平空多出了一个人来!
这人一身黑衣,身材高大,凤眼金瞳,面貌轮廓精美如雕塑,可惜俊则俊矣,看起来却没有半点人气。章师爷望着他,只觉得自己望见的是许多年前经过雍和州的高山时,那远在天边、高耸入云的雪峰!
那样高不可攀,那样不近凡尘。
这人只扫了章师爷一眼。
就一眼,即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地上的蝼蚁,须得双膝跪地磕拜于他,现在坐在这里抬首仰望,正是天大的不敬。
他正嚇得面青唇白的时候,女主人却伸出小手,扯了扯这男子的袖角道:“别一出来就吓人。”
那声音中透着娇憨和不满,又有一点点抱怨,正是小女儿家向情郎撒娇时才有的语调,从她口中说出来,更是如莺声燕语,婉转多情,哪个男人听了也要心软。
果然这金眸男子浑身凌厉气势一收,嘴角也泛起微不可见的笑意,随手自榕树上摘了一枚果子,丢给章师爷道:“拿好,否则你在里面只有死路一条。”
榕树果比蓝莓还小,章师爷接在手里,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果子表面居然有淡淡金光流转,他手指也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这黑衣人对树上娇小的女孩道:“又想进去探一探?”
她用力点了点头:“嗯!”
他话中的不愉,令章师爷立刻有大祸临头的感觉:“你好大的胆子!”这人就连声音似乎都有主宰旁人生死的能力,一言生,一言死,令人无可抗拒。章师爷隐隐觉得,这人就是叫他现在马上跳崖,他就算满心不肯,恐怕也会身不由己地听从。
她却没被吓住,眼波流转,有十分情意:“有你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