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样的小菜鸟,白虎都不会多看第二眼,不过这个时候,年轻的男修正好从怀中掏出一支金簪,对心上人道:“婉妹,这是从老铺取来的簪子,我家匠人用了最好的粉红珊瑚,费时一年才制成……”
接下来就该诉拳拳心意了,不过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出来,因为地上的白雪反射出来的微光,将他手中的金簪都映得纤毫毕现。这支簪子通体纯金打造,簪头上的底座也是金丝细细掐就,以整圈十二粒雪白珍珠衬托出正中央一朵怒放的牡丹花。白虎明明知道这朵牡丹如他所说,是粉红珊瑚刻就,可是一眼望去花瓣层层舒展,由外至内,颜色由浅及深,至花心处已变作了曼妙的淡紫,真称得上玉笑珠香,那色泽也是鲜活得快要滴下水来,仿佛就是有生命的花卉,哪像匠人手里雕出来的死物?
这匠人心思倒也机巧,又在叶底绘了个凝水的小小法阵,能将空气中游离的水分都吸聚过来,附在牡丹花片上凝作小小露珠,总量也不过小半滴之多,却给人以鲜花沐朝露的清爽感受,也令这牡丹更添娇艳。
粉红珊瑚此物,颜色本就多变,其中又有一种上品,中芯处于粉红中又呈现微微的紫调,称“天使之肤”,倘能因势而雕镂,就是这少年修士拿在手里,要向爱人示好的珍品了。
白虎本看不上这些珠宝器物,可是这支簪子甫一入眼,他就想起了符舒倚着他,满头青丝都泻在枕上的模样。他的小侍女容貌之华盛娇美,仿佛也只有这支天香国色的牡丹簪子才勉强配得上,那少年含情以对的小女修,又怎及得上她十之一二?
所以这少年诉情的话还含在嘴里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觉身畔似有微风拂过,手中的金簪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块浅红色的灵石。
两人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有人抢走了这支金簪子,然后塞,他更想拿着珊瑚簪向心上人表白,可是这一对男女也知道来者深不可测,至少他们万万不是对手,此时面面相觑,也只能自认倒霉。
他们还在发呆的时候,白虎已经到了小河对岸,手里握着那支簪子。符舒一向清俭,他也没想起过要给她收拾头面,结果堂堂神境的跟班如此寒酸,着实削他脸面。女人都喜欢这些首饰宝物,简直俗不可耐。不过这两日来她取悦他甚,虎大爷自然还是要赏赐点什么下去的。
偏这时候,他突觉出不妙,心底空落落的,似乎有物遗失。
他修为已臻神境,自然知道这是警兆,必有不祥之事发生,于是掐指算了两下,不禁一呆。
这变故,居然是应在符舒身上!
然而符舒身上佩着他的虎牙护符,禁制也没被触动,这小镇看起来又如此太平,她能出什么事?
白虎的好心情不见了,一步迈出去,身周景物变幻不停。当他踏着实地的时候,已经站到客栈前头。
他二话不说,推门进去,随后就沉下了脸。
屋里没点灯。炭还烧得很旺,房子里暖烘烘地,却显得有些空旷:
符舒不见了。
床上、屏风后,甚至整个客栈内,都没有她的身影。白虎的神念顿时向着四面八方扩展开来,方圆百里内的人们都感到身上无端一凉,像是有冷水兜头泼下。却是他在这一瞬间,就已经明察秋毫,将所有人都检视了个遍。
可这些人里,并没有她。
也就是说,在他出去的这么大半个时辰的功夫里,她就跑出了百里之外,这怎么可能!就是这镇上最好的良驹,都做不到这一点。
并且符舒和他的距离只要超过了十七里,他就会知晓。可这一次,禁制为何没被触发?
莫不是被人掳走了?禁制也是被其他大能解开,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他的护符虽然强大,却只是用旧时的牙齿制成,不可能防住等阶太高的修仙者出手。不过这么个小镇,人口还不到两千,若有仙人光顾,他怎会感应不到?
他握住拳头,发出喀啦一声脆响。这人最好祈祷别让他追上,否则他要将对方全身骨骼捏碎,再一块一块扯下来!
不过他很快就发觉不对。
床前,符舒的鞋子不在了。他也很确定,这屋子里没有留下一件她所用的东西。如果有人将她强行带走,断不可能还给她留下收拾行囊的时间。
可见,她是自愿离开的,无论这屋子里是不是进来过第三个人。
她始终一心一意想逃离,过去两日的悉心温存,不过是刻意的逢迎。这个念头刚出现,心底就翻涌出来狂暴已极的怒气,像是海底的火山突然爆发,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白虎抑着满心暴怒,伸手碰了一下床褥。
被中尚有余温,女子的体香犹在。她的确刚走不久。
虎目在屋内一扫,又有一样发现:屋角的铃兰,居然已经枯萎。
他离开时,这盆植物兀自含苞待放,才出去不到两盏茶功夫,怎地就已死去?他将整株铃兰都拔出来,仔细从头看到尾。
花谢、叶缩、茎枯、根死,的确是生机已绝,完全衰败。最关键的是,他从中找不到一点儿灵气、妖力的影子,若是他刚住上房就看到这么一株植物,也只会当它是自然枯死的。
然而这桩异象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的蹊跷一定与符舒的出逃有关。想到她先前那般镇定从容地应付他,不露一点破绽,他就把指关节捏得喀喀作响。
-------水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