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衙门之外,董氏被唐慎思和林氏一左一右搀扶着,一脸怒色地站在那里,一张脸铁青着,仿佛随时都要暴怒。站在她左边的唐慎思脸色也很难看,灰白的脸上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看样子像是一晚上没有睡觉,憔悴的紧。
相比较这两人,林氏的脸色算是最正常的了,只是带着满满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惹爆了旁边的火药桶吧。
“这衙门的人动作怎么这么慢,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在这里等他们多久!”董氏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怒斥出口。
唐慎思张了张嘴,本想安慰,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只剩下林氏硬着头皮开口劝慰道:“母亲您莫要跟这些小人置气,不值当,要是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林氏话音刚落,那去报信的衙役便回转而来,对着三人说道:“大人已经在堂上了,请三位跟我进来吧。”
董氏这才收敛了些脸色,矜骄地点了点头,跟在衙役身后进了府衙。
董氏三人一进到公堂,便看到了站在堂中央的柳素,顿时俱瞪大了眼,董氏和唐慎思更是眼中含恨,恨不得用眼神就把柳素给杀死。
柳素却是将她们三个当做透明人一般,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若没有看见他们。
董氏在外人面前向来会装模作样,她忍住了心中情绪,也走到公堂中间,她是有诰命在身的,不必跪,而唐慎思更是有官职在身,自是也不用跪。只有林氏跪下身来,给孙长治行了礼。
唐慎思抱拳行了下官见上官的礼,却是尴尬地没有出声。董氏又是忍不住瞪了一旁的柳素一眼,才帮唐慎思开解道:“大人。老身的孙儿昨日患了喉疾,这几日不能出声,还请大人见谅。”
孙长治本还有些不高兴,听董氏这样一说,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一清嗓子,‘啪’地一拍惊堂木,对着董氏问话道:“唐董氏。柳氏状告你唐家骗婚,你可有何解释?”
孙长治此话一出,董氏顿时大惊失色,怨毒地看了柳素一眼,慌张开口辩解道:“大人,老身冤枉啊,柳氏是我唐家明媒正娶来的,行了三书六礼之后才进的门,何来骗婚一说,请大人明鉴。倒是这柳氏德行败坏,寡居期间居然与外人勾搭成奸,怀上了野种。还用‘诈死’一招骗过我们,与人淫奔,该是老身要告他淫邪之罪才是!”
孙长治看了柳素一眼,才缓缓开口与她问道:“柳素,你可有话说?”
“回大老爷,民妇当初是被唐家的人骗进唐家的,她们当时让我嫁给唐家二少爷唐慎安,但等我是进门之后,才知晓唐慎安已是死了好几日了。民妇就这样在她们的逼迫下与那唐慎安结了冥婚,一进门就成了寡妇。唐家这不算是骗婚算什么,求大人还我一个公道!”
董氏老奸巨猾。自是不会承认柳素的言语,极力辩解道:“当初这婚事是双方父母都同意了的,下了定之后,不管我孙子是死是活,她都要嫁进我们唐家来,当初媒婆明明将我孙儿的情况同她们说清楚的,是她自愿嫁入我们唐家的,根本没有骗婚一说!”
这等陈年旧事,各说各有理,确实不太好查证,孙长治想息事宁人,便想着折中一下,两边都不得罪,便开口道:“既然唐家二少爷已经死了,柳氏也已经当了几年寡妇,再纠缠以前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按本官的意思,就让柳氏离开唐家,回了娘家再嫁便是。”
董氏一听孙长治这么说,立即红了脸,不依不饶地说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柳氏是我唐家的人,没有我唐家允许,她绝不能再嫁!”
“胡说八道。出嫁从父,再嫁从己。”柳文思亦是立马站了出来,大声反对道:“《大乾律》上没规定,女人改嫁还得公婆答应!”
“初嫁母家主婚,再嫁夫家主婚,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董氏哪里肯罢休,看着柳素和冷笑道:“未经我唐家同意柳氏哪里也不能去!”
“《大乾律》上哪里规定再嫁要夫家主婚?”柳文思大声道:“反而规定女方父母、祖父母才有为女强行婚配之权!”
但董氏却是嗤之一笑道:“你年纪下不懂人情世故老身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出去打听打听,婆家没死绝之前,哪个寡妇由娘家做主再醮?”
“但《大乾律》才作准!”柳文思依旧咬牙抗声道。
“哼,我大乾朝讲得是德主刑辅。”董氏不屑的哼一声,朝孙长治说道:“还请大人以本朝风气为重,礼教大防为要,慎重判决此案。”
“唔……”孙长治也被董氏这番大道理说地回不了嘴,只得点点头,默然不语。他亦是圣人门徒,但从感情上自然是同情柳素的,而且又有长公主的前言,自然更向着柳素,且对唐家摆出这一副卫道嘴脸、实则只为一己之私也深感厌恶。但是府尹极其重要的一项职责,便是掌导风俗、教化百姓。什么是风序良俗?去府衙外面旌善亭上,看看那些孝子贤孙、贞女节妇之事就知道了。国朝以忠孝治天下,忠孝的具体化就是三纲五常,纲常关乎道统,更重于律法,这是每个官员都知晓的道理。
孙长治之前也认为维护纲常天经地义,可真遇到事儿上他才明白,卫道士其实就是刽子手……看着楚楚可怜的柳氏,也绝不可能让她再回到唐家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继续过着凄楚可怜的寡妇生活。
是循法还是从俗,孙长治发现自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