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掩藏行踪的,往往是龙蛇混杂的地方。
朱渔头几日随陈夫人接收了几次原材料货品,从荆北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进出过,知道守卫盘查得有多严格。
只要她从任意一个城门出去,秦免必然能知道她的去向。
她跑不掉。
所以她要逛遍荆北城,只有熟悉这里,才能逃离这里。只有在王爷回来之前,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隐藏,才能彻底跟王爷说再见。
待过得一两年,她找到木丧,逼他拿出解药方子,再回王府给儿子解毒。到了那时,王爷喜结新人,早忘了她这个旧人是死是活,也不会在意她到底回不回王府。
她将经过的地方都记在脑海,心里沉甸甸的。
一想到要离开那个男人,竟不是轻松,是疼痛,是回眸深深,是各种负面妥协。
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唱反调说,王爷多金貌好,打着灯笼也难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入乡随俗,才识实务。
马车经过一个鱼塘,看见一对年轻夫妻正在撒网打鱼。
应该还是新婚,男女都沉浸在幸福中,眉眼中透出满满的喜悦。
朱渔十分羡慕,简单家庭其实也有简单快乐。你撒网打鱼,我送菜送饭。
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对男女,看着看着,幻化成王爷和自己……不是明安,是真正的自己。
原来心里纠结的,又何止是别的女人,连明安都算上了。
她长长叹一口气。
“大小姐,到了。”秦免在马车外放下马凳,虚扶着款款而下的王妃。
恒九吃饱喝足,还打包了不少菜肴,声音也大了许多,“大小姐,马车进不去了,咱们需要走进去。”
朱渔点点头,“没问题。”
一行人步行在烂石窄巷中,两旁无树,只有一堆堆垃圾和黄土。
再进去,路虽宽了,却全是低矮的茅草棚。棚前挤满脏兮兮的女人小孩,全都瞪着眼睛看他们。
朱渔的装束十分抢眼,尤其蒙着轻白的面纱,更显得神秘莫测。
杠七等人的住所,是一个破窖洞。
里面铺着干草,发出阵阵难闻的味道。
角落里,一个烧红了眼的小女孩像个破布娃娃横躺在干草上,嘴唇干裂,眼睑发黑。
“去打盆干净水来。”朱渔吩咐杠七。
隔了很久,杠七捧着个破瓦罐回来。
朱渔拧着眉,“去这么久?”
杠七闷闷的,不说话。
恒九替他辩解着,“这里没有井,要到很外面很外面的地方,才有一口井。”
世间艰辛又岂止这些?
朱渔第一次觉得自己穿越后确实没过过什么苦日子,所谓投胎投得好,大概就是这意思。
而今她放着好日子不过,想方设法要离开王府。等以后也经历打一罐子水都要走好长路的时候,会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朱渔开了一张方子,递给秦免,“你照着这方子去抓药。哦,还有,抓了药就拿去水草那里让她煎好,你再拿来。”
“……”秦免郁闷,“我?”
“不然是我?”朱渔横他一眼,“这里没有煎药的条件。”
“派其他人去不行?”秦免一刻也不想离开王妃左右。他必须看着她,以免发生难以想象的意外。
“我不放心别人。”言下之意,本公主只放心你一个人哟,要珍惜讨好上司的机会。
秦免脸色微红,“是,大小姐!属下只是担心大小姐的安危。”
“几个半大孩子,能拿我怎样?再说,秦队长的意思是,你的属下全是草包?”
秦免说不过王妃,为了不再被呛,赶紧拿着方子出去办事了。临走时,对属下千叮万嘱,一定不能让王妃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谁知秦免前脚一走,王妃后脚就把几只菜鸟手下打发到外面去了。
里面只剩下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最小的就是生病的那个小姑娘。
这些孩子见大小姐没有架子,心里十分高兴,全都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
朱渔一边拿自己随身带的手绢打湿水,替小姑娘清洗脸上的污渍,一边跟孩子们拉家常。
这些孩子并非全是西凌人,来自五湖四海,各国皆有。但都是逃难来的,父母也都不在了。
他们按照认识的先后顺序组成一个大家庭,重新取了名字。边大,陈二,谢三,风四,仇五,金六,杠七,桂八,恒九,江十。
江十自然是那个生病的小姑娘了,众人都叫她江十妹。
朱渔除了知道这些孩子的名字和大致来历,还知道了一个秘密。
这个窖洞地底有一条秘道可通向城外,甚至可达邻国西兰境内。他们常常通过这条秘道在两国游窜,倒也方便得很。
朱渔大喜,“改天我得空了,你们能带我从秘道去西兰国?”
杠七自豪地表态,“你只要把我们十妹治好,别说送你去西兰国,就算送你去西天,我们也在所不辞。”
“……”朱渔觉得杠七在骂人,“什么是西天?”
人家真不是骂人,“西兰国的国都天京就是西天呀,大小姐,你连这都不知道?”
“好吧,我孤陋寡闻。西天,我就不去了,你们送我入境就好。但这事……必须要保密。做得到吗?”朱渔看着一圈半大的孩子,心里打起鼓来。
杠七拍拍胸膛,“出来混江湖,讲的就是义气。大小姐一定是遇上什么事,要离家出走。我等岂能到处嚷嚷?”
他平日里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