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顿了顿,低头整理包袱:“是什么?”
路妈妈脸上一喜,忙走进屋里,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小布包出来,低声道:“这里是五两银子,还有两样我平时极少戴的首饰,你拿了去,看看你外婆和舅舅的情形,若实在不好,就……把这些给他们。若是他们过得还好,就算了。”
又从厨房拿了一袋面粉,送到车上偷偷看了屋里一眼:“别叫你爹知道。”春瑛默默接过东西,再整了整衣裳头发,便出门上车走了。
陶车夫是个健谈的人,他兴许是很少接内城的活,对道路不大熟悉,好几次都要春瑛掀开车帘去指方向,不过半个时辰后,他们总算到了目的地。春瑛不知道自己会在东府待到什么时间,便先去舅舅家打了个转。
他家跟另两户家生子住在一起,春瑛见屋里没什么声息,门上又挂了锁,便向怜居打听。那妇人道∶“老太太在里头呢,锁是金家的挂上的,怕别人进门搬走了他家的东西。夫妻俩都上差去了,因此不在家。”眼睛还不停地打量春瑛身上的衣饰。
春瑛也不乎,只是惊讶地道:“不是说……他家男人丢了差事么?如今已经找到了?才几天功夫,动作很快嘛。”
那妇人却摇头道:“哪里是找到了差事?不过是做些零活,你若要找金全贵,再等一会儿吧,吃过午饭他就回来了。”又小心地试探∶“姑娘这衣裳是自己做的?针线真不错……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瞧着不像是绢布……”
春瑛哪里耐烦回答她?又不愿等那么久,想着外婆在家,便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不久,就听到老人家的声音∶“谁呀?门锁了,我开不了,金贵出远门了,他媳妇在府里当差呢,要债的往府里去吧!”
春瑛眯了眯眼,老人家听起来中气十足,而且说话口齿清楚,没有犯『糊涂』的症状,哪里像是个犯病的人?她正疑惑着,那怜居的妇人开口问∶“金嬷嬷,你不是生病了么?”
“没错,我生病了,如果那些人敢逼债,我就一头撞死了,叫人知道那些人连侯府的人都敢欺负,看他们怎么办。”妇人有些尴尬地朝春瑛笑了笑,便缩回了自己的屋里。
春瑛冷冷地笑了笑,便回到门外车边,请陶车夫帮忙,搬了那袋面粉过来,放在舅舅家门外,扬声道:“外婆,我是春瑛,既然您开不了门,我就把东西放在门边,等舅舅舅妈回来了,让他们拿进去。我先回府里请安了。”说罢不等对方回答,便先一步走出了院门。
春瑛回到车上,告诉陶车夫往东府前门去。如今她是客人了,当然不能从后门进府,只是她在车上,越想越气,原以为外婆是真的病了,但看今天的情形,这里头有多少?腻呀?外婆的话,怎么听着让人觉得有几分无赖的意思在?难不成她还会伙同儿子媳妇骗自个儿亲生闺女一家的钱?
春瑛磨着牙,心一横。不行,必须让母亲认清楚事实,省得她总是忍不住接济娘家,如今光靠她一人给的银子,就足?供给舅舅一家五口的吃穿用度了,还绰绰有余,难不成自己和父亲挣回来的家产,还要给舅舅还债、供给他输钱不成?
春瑛猛一拍车板,下了决心,不料马车一个紧急刹车,差点害她从车厢里滚了出去,匆匆爬回原位,方才一边揉着手肘,一边扬声问:“陶大叔,怎么回事?”
陶车夫的声音从有些距离的地方传过来:“差点儿撞着人了——这位大嫂,你没事吧?可摔着了?”
春瑛闻言忙掀起帘子往外看是怎么回事,可别把人真撞伤了。可是这一瞧,她就愣住了。
那不是崔寡妇么?可她如今的样子,比起上一回见面时的模样,苍老了十岁都不止。一头乱发泛着灰白,身上穿的也是旧夹衣。春瑛甚至记得,那是自己刚穿过来不久,崔曼如刚进府当差时,崔寡妇穿过的旧衣裳。
因她比那时还要瘦许多,整件衣服就像是挂在她身上似的,风一吹便显得更松垮。从前风韵犹存的美貌,在她身上已经半点不剩。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重视的母亲落得如此模样,崔曼如都在干什么?
崔寡妇有些闪缩地避开陶车夫,拘搂着身体,小声答道:“我没事……没撞着……真没……”
她抬头要望过来,春瑛飞快地放下帘子,隔绝了对方的视线,又悄悄清了清嗓子,憋着声音道:“陶大叔,若人家没事就早些走吧,咱们还要赶时间呢。”
陶车夫有些犹豫,方才他分明看到她摔了一跤,他是个厚道人,一定要问清楚了才安心:“二姑娘,您略等一等。这位大嫂,你真没事么?若是……”他话才说了一半,便被一阵奔跑声打断。
几个妇人跑过来,袖子挽得高高的,一脸气急败坏,崔寡妇一见她们便要逃,因陶车夫挡了路,没逃成功,反被那几个妇人围住了,揪着她骂:“你这老娼妇,黑心挺尸的,跑那么快做什么?!你要不是心虚,为何要跑?!一定是你偷了东西去!”
“我没有,我真没有……”崔寡妇哀哀哭道,“我只是路过罢了,真的,我真没偷……”
一个妇人冷笑着扯过她的袖子,不顾她的挣扎,便伸手进去搜了两搜,高出了一只青玉镯子--质地只是平平,看着不像是值钱的货色--高高举起让周围人都能看清楚:“瞧这是什么?!你家哪里还有值钱的首饰?!乱兵进屋时,早都拿走了。这一定是你偷的!”又对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