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满月楼内,玉露厅中排布好了两列供人使用的餐案,由绣着花色珍纹的锦缎铺就,上方台面里摆满了数道菜蔬,其中最为亮眼的,便是徐衾曾经对宇文欣说过的鲈鱼鱼乍,以及桌上玉盘内摆放的酃湖美酒。
宇文兄弟早就已经到了,徐衾进得门来,赶忙拱手致歉:“伊某姗姗来迟,让大将军府卿久等了,着实惭愧!”
徐衾躬身致歉的当口,仔细探看了这玉露之厅,宴厅并不算太大,装饰的却颇为华丽,餐案两端五六米的地方修有两道对称而立的屏风,风长三丈有余,以水墨仕女图为陪衬,东西向均有半丈宽的开口,可供两人往来游刃。
“此处若是预备刀斧手倒是恰当好处!”徐衾看了个明白,心中也有了计交,自己掌兵三四载,类似的鸿门之宴倒也摆过,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去看玉露厅尽头的窗楹是否开阔,那是走投无路时的逃命之选。
之所以不看,是因为他没有打算逃,徐衾很明白,逃得出这满月楼,也逃不出长安城,即便离开了北安,这茫茫四境,也绝然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落座之后,焦绰和黄甄侍立在了徐衾身后两侧,宇文欣正待说话,那边大将军兄长早已举杯开口:“我等也是刚刚过来,伊公子不必歉责,来,今日为公子接风,本将先干为敬!”
这个宇文豫果真是员儒将,不是寻常武夫可比,饮酒之时趁机瞄了一眼,竟然看不出任何异动,徐衾心中想着,自己这一次的对手果真深藏不露。
“来,适才听闻公子来到长安第一件心事便是品尝这鱼乍美酒,是以今日略备薄菜相款,不知这北地之鱼,能否与江左相媲?“
徐衾正捻捏着玉箸将一片调制好的鱼乍放入口中,宇文豫这一句却让他的心里警觉起来,看似多么平常的一句关怀切问,最后的四字却是杀机无限。
徐衾品爵了鱼乍,着实自然的品头论足道:“满月楼之鱼乍,岂是江陵一郡之地可相比及?“
俩人说的很客气,在外人看来无非就是客套话,可是只有这二位自己能体会的到,第一回合以平手告终。
宇文豫不动声色,奉了一杯酒:“听内弟说,伊公子常擅奇袭,不知家中可有从戎之人?“
“府卿大人谬赞了,伊某才疏学浅,当日只是为求自保而已!”徐衾回盏一觞,从容的说:“父辈中大伯与家兄都曾为江陵天子尽忠,大伯官至骑都尉,家兄于嘉业三年战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答着,气氛稍稍有些尴尬,一旁的宇文欣见此情形,赶忙圆场道:“我说你们俩只是自顾自的聊,颇为无趣,要不这样,我们来行个酒令如何?”
宇文豫最为宠爱自己这个弟弟,这会儿仆一开口,自然也就不好拒绝,只是眼神之中看着对面之人着实显现出了一丝不爽之感。
宇文欣攥杯起身,兴致勃勃的对众人说道:“今日所行,乃四字令,不可同字,不可谐音,心照相迎,接者述完,由发者评,语境不符,则视为输,饮酒一觞。酒令以长者为尊,兄长先起!“
说到玩乐,还真是没人能与宇文欣匹敌,众人以眼神相视,默许之后,便由宇文豫开了个头,而他的对面便是徐衾,只听到宇文豫语正浑声的道:“河西骈马。“
徐衾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四个字来:“江东双吴。”
宇文豫淡笑着抚掌称赞:“好!”一语说毕,为自己斟上一觞酒便一饮而尽。
一旁侍立的佟川有些发懵,瞪大了眼睛问:“这,这怎么就喝起来了?”
“你懂什么,大哥没有难倒伊公子,所以只能自罚了!“宇文欣笑着说完,看着底下这些仆从那副不明所以的神情,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大哥所起之令乃指西凉马超马腾父子,其境为武!伊公子用东吴陆机陆抗回复,意境为文,作答的滴水不漏,简直经典!”
面上众人说笑,徐衾的心中却萌生出了一种危机感,看来这宇文大将军今日是一定要在自己身上探出点什么来,言语之间不是江左就是南境,看来这是要让他本人自暴疏漏的意思。
刚一上场就很被动,任谁心中也难以隐忍,可是徐衾不比他人,他不但要忍,还要全忍下来。
到了徐衾行令,就见他犹自斟上一杯,起身把盏道:“遥遥满江!”
“戚戚全湘!“一语之下,宇文豫的眼神中显露出了一丝恨意,那张喝的有些醉红的脸上更是看了便让人心中发毛。
本以为徐衾会有所触动,可是这位伊公子却满不在乎,放下杯盏不明就里的问:“大将军所行之令,伊某未曾明白!“
听到这话,宇文豫豁然站起,桌面不觉为之颤动,一旁坐的宇文欣吓了一跳,诧异的看着这两个刚刚还攀谈不错的人。
“我已经给过你三次机会了,徐公子!”宇文豫冷冷的说着,腰间悬挂的宝剑也被牢牢攥住。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宇文欣正要阻拦,却被宇文豫一声沉喝弄得不敢动弹,或许是酒精作用,宇文豫的鼻息很浓重,“不知公子身边那些身形魁梧的仆从哪去了?”
“宇文将军好像不是很待见伊某!”徐衾镇静自若的显露出了自己的秉性,“我此来北境带了五名仆从,不料在苍岩寺时身患顽疾,静养时遣了两名回江陵家中告安,现有一位在朝露居内陪伴为我医治的大夫,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徐衾说完,全无惧色的继续说道:“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