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的被动局面必须改变,诸葛颍、张原、虞世南作为特使被派往张掖,杨广让三人当面和杨崇、宇文恺谈清楚,如果没有异心,就到榆林郡参加中枢与突厥始毕可汗的会面,否则当以谋逆论罪,兵戎相见。杨崇这几个月充分显示了自己的肌肉,毋端儿还在和李渊苦战,太原报告,一年之内有大约三万流民穿过草原,消失在贺兰山中。
根据细作报告,杨崇还从关中、并州迁移百姓到河西,各个新建的郡县人满为患。最让人揪心的是,杨崇的钢铁年产量有可能达到八十万斤,以至于杨崇主动上书,承诺明年给长安十万斤钢铁,还可以用粮食换二十万斤钢铁。中枢议论纷纷,杨崇的司马昭之心已然路人皆知,唯一犹豫的是杨广自己,现在能主动提供物资的郡县已经不多,三十万斤钢铁已经是关中产量的一半。
虞世南坐在马车里,收回望向农田的目光,担忧地说:“现在关中动乱,所有的钢厂一年的产量总和都达不到六十万斤,赵国公说关中铁厂最多三分之一的产品才能达到河西铁厂的质量,杨崇要是造反,可比杨玄感厉害多了。”
一路西来,到处是战火的残迹,断石残垣随处可见,农田里的庄家似乎也没有全部种上,过了潼关,明显要好上一点,但是好的程度在三人眼里极其有限。张原不屑地说道:“杨玄感就是个公子哥,不值得一提。诸葛大人,咱家可是听到一种传言,说杨崇是洛阳人,可惜楼观道的人胆子小了点,不敢问杨崇父亲是谁,从哪里学到的手艺。”
诸葛颍摇头说:“他们胆子不小,都敢杀人,只是世道难测,把杨崇逼得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不然,杨崇还在高昌挣他的钱。杨崇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宇文恺就是爱才,才替家兄收了弟子;可惜了于仲文大将军,为大隋操劳一辈子,最后上书请辞,惟愿生回长安。”
马车有些颠簸,张原往后靠了靠说说:“汉代班定远在汉和帝永元十二年上疏乞归,说年老思乡,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于仲文现在已经入了玉门关,快马回长安,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他其实不用担心,杨崇要是想造反早就反了,屈突通和薛世雄都说,凭杨崇的军马,杀到关中不成问题,虞大人,你说杨崇为什么不这样做,反正已经和中枢、长安都闹翻了。”
这话也就张原敢讲,虞世南沉默半天才说:“大义。杨崇有决心重建墨学,必须守住大义,和长安,和裴矩、李渊发生矛盾,杨崇可以用种种手段,但是造反这样的题目太大,杨崇很谨慎,哪怕是掩耳盗铃,杨崇还是想守住底线。”
张原拍手道:“虞大人果真是俊彦,和圣天子的想法一模一样,虞大人,你说杨崇的底线会在什么地方?”虞世南生性沉静寡欲,执着向学,此刻都忍不住想骂人出口,张原一句句看起来问的是杨崇,自己要是全部回答上来,不就是比杨崇还狡诈的谋反专家吗?
诸葛颍忍住笑说:“杨崇的底线我们不可能猜出,但是我们可以通过杨崇对大隋以后几年的判断去参考。虞大人,这次我俩能要点私货,杨崇手上有两种砚台,老夫可以帮你各要一块。”
虞世南在涿郡行宫的御书房见过那两块砚台。绿砚石色碧绿、质坚而细、晶莹如玉,手指轻叩无声,对着砚台哈气瞬间可出水珠,发墨快而不损毫,储墨久而不干涸;黑砚石质细腻如紫石,墨出的墨汁细浓,经久不渗,书写流利润泽,墨色艳丽异常,以物敲击砚台,磬声徐徐,不沉不闷,使人心舒意畅。
虞世南晓得诸葛颍是杨崇的师叔,谢道:“要是这样,等回到洛阳,我请诸葛大人喝酒。”
张原眉头皱了皱说:“二位大人,萧皇后还有一事,想要杨崇酿葡萄酒的秘方,她说只要杨崇献出秘方,圣天子那里,她代杨崇求情。”
诸葛颍把脚收了收说:“老了,身体就是不行了。换做年轻的时候,在马车里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虞世南暗笑,萧皇后打得是好主意,但是要人信啊,张原要是相信萧皇后的话,何必与自己两人说,到了张掖,张原背地里去和杨崇谈好,不但会落一个大人情,依着杨崇的脾气,肯定得回报一份厚礼。
马车停住了,已经到了长安城,刑部尚书卫玄亲自在十里长亭迎接,若是论官位,三人加在一起也没资格让卫玄这么做,但是今天三人身份特殊,卫玄不得不礼遇。杨崇要是不准备谋反,肯定会说上一大堆理由来争辩是非,三人的看法就显得尤为重要,所以卫玄听从顾彪的建议,一接到快马的禀告,就陪着代王杨侑来此恭候。
蔚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鸣叫声中,南飞的大雁上下互映,纵横相连;长亭外的垂柳依然碧绿,但是不远处黄白的野菊、血红的枫林,无不在告诉人们秋天已至。劲吹的风含有丝丝凉意,晴郊别岸,最断乡魂,张原朝卫玄行礼,苦笑着说:“卫公,你这是在给我们添堵啊。”
内侍最忌讳结交地方大员,更何况还有一位亲王在场;鱼赞、鱼俱罗兄弟为什么从圣天子的股肱之臣变成逆贼,就是犯了这条忌讳,被人不停地上眼药,最后三人成虎。卫玄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尴尬地说:“于大将军通过青海郡转回来一份密报,我估计对你们有用,所以特地送来,大家共同欣赏。”
诸葛颍看长亭里酒席备好,上前见过代王杨侑说:“卫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