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黄昏总是来得很快,尤其是在阴天的时候。
天边的乌云越积越多,太阳刚刚没入西山,第一道雨点儿打下来,整个京城便笼罩在一片秋雨萧瑟中。
一名厂卫冒着雨急匆匆的迈进了东厂衙门,顾不得身上的黏湿,在廊下轻轻的跺了跺脚,问问门口守着的厂卫:“大都督在吗?”
汪直阴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进来吧,邱青。”
门口站在的邱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推门走了进去。
不同于外面的秋风冷雨,屋内温暖如春,小几上的香炉里点着御赐的?,?香,散发着香甜黏腻的气息。
邱青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又强迫自己松开了眉头。
这是大都督最喜欢的香味,日日都点着的,不过邱青却不喜欢。
但大都督喜欢,他的不喜欢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汪直慵懒的靠在临窗的榻上,惬意的半阖眼,听着外面扑嗒扑嗒雨打窗棂的声音。
“说吧,什么事啊?”
邱青微微弯腰,恭敬的道:“盯着锦衣卫那边的人来报,说锦衣卫那边的人在查被砍头的那位玉门关守将的事。”
汪直搭在腰前的手随意的叩了下窗棂,漫不经心的问道:“有什么蹊跷吗?”
一个被砍头的玉门关守将,还是在睡梦中,被敌人攻破城防,砍了头的,连牺牲都算不上。
朝廷连抚恤金都不会发,锦衣卫查他做什么?
“听说他好像是和秦家有什么关联。”
汪直半闭着的眼的陡然睁开了,“秦家?哪个秦家?”
“永宁侯秦家!”邱青道。
汪直倏然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向邱青:“永宁侯秦家?”
邱青点头:“具体消息怎么传出来的,属下并没查到。”
“只听说是御史台和翰林院的大人们,在外面喝茶时,偶然听到的。”
汪直背着手在屋里慢慢踱着步。
消息怎么传出来的并不重要,他也不关心。
作为皇帝身边探查消息的卫队,他们要做的是闻风而动,不是证据确凿。
“被砍头的那个守将叫什么名字?”
邱青想了想,道:“叫吕蒙。”
汪直并没有犹豫多长时间,直接吩咐邱青:“你立刻带人去查查这个吕蒙,看看他和秦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邱青领命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又被汪直叫住。
“如果确实有关系,你不必过来回我,再加派人手去查杜家,重点查查杜波与秦家有没有来往。”
“记住,一定要快!”
邱青应声是,冒着雨又快步走了。
汪直忍不住兴奋的在屋里转了两圈,使劲吸了几口自己喜欢的甜香。
他有种预感,自己好像窥到了一件极为隐秘的秘密。
显然,马尚也察觉到了,所以他一定要赶在马尚之前查清楚。
哪怕只查到蛛丝马迹,也要先去陛下面前报备一二。
他掀开帘子瞅了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雨,这个天气,今晚估计是回不了宫了。
他自接了东厂大都督之后,时常留宿宫外,宫里新提拔上来伺候永嘉帝的内侍是他的徒弟,倒也是信的过的。
希望厂卫们办事得力些,一晚上能查清楚,这样,明日一早进宫,便可以向陛下禀报此事了。
汪直搓了一下手,吩咐门外的厂卫为他摆饭。
其实他也并非很愿意回宫,在这里,他过的更为舒心自在。
屋里的摆设全都是随自己的喜好,想吃什么自有下属为他准备,不用担心是否越级,是否会引起皇帝震怒?
汪直一边心满意足的喝着小酒,一边等着锦衣卫的消息。
雨越下越大,不过刚刚近黄昏,天却已经黑透了。
红尘回到昭王府的时候,薛沐洵正与昭王妃,萧雪蔓一起用晚饭。
萧祁湛和昭王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
红尘在门口闪了下,见薛沐洵正在同昭王妃说话,便自己先回房换下了湿衣裳。
“也不知道陛下能否准许我们回西北,昨夜收到战报,你父王一夜都没睡,拿着舆图看了一夜呢。”昭王妃叹气。
昭王在西北十六年,早已经将西北百姓的安危视作自己的责任之一。
玉门关被攻破,百姓们被抢掠,昭王得心里有多难受,只有作为妻子的她最清楚。
薛沐洵加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碗里,道:“母妃放心吧,吃完了饭,您就开始收拾行装吧,父王和您一定可以回西北的。”
昭王妃看了眼胸有成竹的儿媳,拍了拍她的手,叹息:“好孩子,可惜你和阿湛不能同我们一起回去。”
薛沐洵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说道:“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萧雪蔓咬了下筷子,也安慰昭王妃:“是啊,母妃,大哥,大嫂一定可以回去的。”
薛沐洵抬眼看了萧雪蔓一眼,十一岁的萧雪蔓,在经历过上次的宫中遇刺和昭王府围府后,也成长了不少。
至少她心里清楚,那些原本一个个笑面如花,待她亲切的所谓亲人,不一定就真的是亲人。
女儿和儿媳的双重安慰,让昭王妃心情好了不少,“雪蔓,用了饭,你就和母妃一起收拾东西吧。”
萧雪蔓欣然点头:“终于要回去了,我都想家了,也想二哥了。”
对于自幼生长在西北的萧雪蔓来说,京城虽好,却并不是她的家,西北才是她的家。
听到女儿提起次子萧祁佑,昭王妃顿时回西北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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