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大朝会的时候,冯长生早晨起来习惯先去书房看会书,然后用了早饭再去衙门。
这日早晨也是同样,只是推开门走到书房前,看到书案上摆的一张大纸时,他不由愣住了。
再看上面触目惊心的血手印,他第一反应是拿起纸询问外面的下人,昨夜有没有听到书房里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下人挠挠头说没有,冯长生一头雾水的皱着眉头,看起了纸上的内容。
只是刚看到一半,他便惊的倏然站了起来,因为站的太急,身子还撞到了书案。
他下意识的伸手摁住书案,却在触及手中的纸时,又怕弄烂了纸,只得用胳膊肘撑在了桌案上,有些狼狈的平衡住了身子。
纸上的内容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这一大早上,几乎所有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家里都发生了这样的事。
有的人狂发脾气,审问家里的下人昨夜是否有见到书房里进人了,除了崔家。
有的人则惊慌失措的查看书房里有没有其他东西丢失。
还有的人在看完纸上的内容后,脸色苍白如纸,拿着纸张的手直发抖。
更有人毫不犹豫的将纸丢进了火盆。
总之,这一天,所有的官员都有些心神不宁,若有所思。
崔首辅在收到来自同僚又一次若有若无的“关爱”眼神后,眼底闪过一道阴沉。
“陈阁老,可是我今日形容有何不妥之处?”他抬起头微笑着问陈阁老。
被抓个正着的陈阁老眼神微闪,干笑:“没有,没有,是老朽想事情走了神。”
崔首辅呵呵:“这一上午大家走神的次数可真多。”
而且每次都是盯着他走神。
陈阁老呵呵,内阁里的其他大人眼神纷纷闪避。
“我想起来了,昨日陛下交代的给吏部的官员述职的折子要调回来,先走一步了。”陈阁老站起来笑眯眯的拱了下手,走了。
他一走,其他人也纷纷找借口离开。
内阁办公的茶房里,转眼就剩下了崔首辅一个人。
他眼底一片阴鸷,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一个个恨不得他立刻倒台,好坐上首辅的位置。
......
冯长生再一次出门去了桐音馆,约了永宁候喝茶,却发现永宁候神色也有些心不在焉。
“侯爷这是有心事?”冯长生低声问道。
永宁候回神,端起茶盏抵在唇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没事,就是有些疲累。”
冯长生摸了摸袖子里揣着的纸,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拿出来。
这件事牵扯太大了,还是算了吧。
出了桐音馆,冯长生并没有回督察院,径直回了家中,关起书房的门,从袖子里摸出那张纸来,丢如了火盆里。
看着火盆里窜出的火苗一点一点的将纸烧为灰烬,他有些不甘的叹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当他在督察院门口看到大门上张贴的,与他昨夜烧掉的那张纸一模一样的内容时,他惊讶的险些没跪在地上。
不仅督察院门口有,一夜之间,京城各衙门门口,菜市口,城墙上到处都有。
一尺多长的纸上,笔迹清晰工整,上面醒目的血手印,引得许多百姓围观议论。
“这纸上写的什么啊?”不认得字的百姓急切的问看得入神又震惊不已的人。
“是啊,到底写的什么,你这一惊一乍的。”
看不懂的着急的直跺脚,看得懂的却是越看越震惊。
“这是一个自称是于洋的人写的,写的是十八年前,他亲耳听到崔向安蛊惑当今陛下,与瓦剌联手,灭了秦王府。”
“不仅如此,还答应瓦剌以十座城池的财物相换!”
“啊?怪不得前一阵西北百姓前来闹事呢,原来西北之战真的有内情啊?”
“你说这上面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谁知道呢?若是真的,崔向安可就太缺德了,西北几十万百姓呢......”
“可不是嘛,死了那么多人,造孽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各个衙门却是炸翻了天,昨日收到血手印纸的官员们不再议论纷纷,而是低声议论起来。
宫里的永嘉帝自然也知道了消息,再看到汪直拿进来的血手印纸后,整个人震惊的几乎站起来。
于洋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又站出来说话?
到底是谁在利用十八年前的事?
他握着纸在殿内来回的徘徊,问汪直:“锦衣卫和东厂这么多人,就没有看到是什么人贴的这纸?”
汪直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一向自诩东厂这半年来对京城各官员家的动静了如指掌,现在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他却连是谁做的都不知道?
“东厂的人说他们前夜曾看到许多大人家里有人影闪过,以为......以为是锦衣卫的人,并没有注意......”汪直解释。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满嘴的不是滋味。
陛下对于锦衣卫和东厂的职责划分,迟迟没有给予明确的结论。
所以锦衣卫在监察百官,东厂也在监察百官。
大家自然经常在夜里,在同一处遇到对方的人,时间长了,也都不以为然了,谁会想到有人大半夜去送血书,还是这么大批量的血书?
“废物!”永嘉帝气的将纸握成一团砸在汪直身上,“去给朕查,看看到底是谁在朕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汪直小跑着出去了,永嘉帝阴沉着脸在殿内徘徊,这件事必须要尽快有个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