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嘉静坐了一个时辰,牧歌干等了一个时辰,两人竟有欲言又止的感觉,心中朦胧的蠢动都被顾虑压住。晚霞渐渐旖旎,远处燃起冲天火光,云嘉仙子睁眼望去,看见追杀曲阿的黑蟑军团在仓皇回撤,排山倒海地冲向地宫巢穴。
“应该是宗主率绒族大军奇袭壳族地宫了。”牧歌看着天空,闻声知事。
“绒族善守城,野战胜率不过半……”云嘉脱口而出。
“王虫休眠,蝼巫缺席,三长老被你打伤,壳族地宫被仙子破坏得面目全非,精英部队倾巢出来追杀仙子,地宫空虚——青丘宗主已经胜券在握。”牧歌料事如神。
“壳族的灵脉……”云嘉还没说完,牧歌就打断:“现在归绒族了。”
“森罗殿会问罪……”云嘉担心这个。
“挑起战争的是你。”牧歌尖锐地指明。
“曲靖怎可能这么快动员一支足够决战的大军?”云嘉还是费解。
“因为他告诉绒族上下,你和壳族打起来了。所有人以为宣战是你的意志,甚至有人以为你和曲阿都战死了。哀兵必胜,曲靖赢了。”牧歌的身体不能动,但是他用语言来凌迟云嘉。
“他一直都主张对壳族用兵……”云嘉想起青丘宗主和她在精舍外的争执。
“现在明白为什么卖你了吧?”牧歌淡淡地说,“因为你值这个价。算计你们,他一能洗脱战犯之名,二能一统两大奇观,三能白赚一座灵脉,他自己就有望飞升,建立更大的功业。”
“可是!!可是我是他的亲妹妹,曲阿是他的亲儿子!”云嘉回头叫道,翘着的睫毛上沾着亮晶晶的泪珠,分外好看。
“伟人和小人只有一步之遥。众人说他雄才伟略,无人知他大义灭亲。”牧歌觉得,把云嘉气哭,自己兴许有机会逃脱,于是居心叵测地跟她聊起天来。
云嘉仙子扭头看战火,渐渐曲起膝盖,两袖抱住,脸蛋埋在袖子里,隐约发出抽泣的声音,长发洒在红色的绫罗上,又漂亮,又凄美。
牧歌心花怒放。终于把仙子说哭了,看来逃生有望。他开始慢慢扭动,缓缓挣扎,奋力运作光尘,冲击被封印的神经末梢。
“牧歌。”仙子啜泣一会,冷不丁叫出他的名字。
“诶?”牧歌身子一僵,暗度陈仓的小动作戛然而止。
“为什么你被我骗了以后,既不会哭,又不会痛?你是石头做的吗,心痛的时候都能无动于衷吗?”云嘉仙子转过神来,手撑着地,委屈地瘪着嘴,泪眼婆娑地看牧歌,“怎样才能像你一样无情?你能不能教教我?”
“看来你真的很受伤,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报应。”云嘉仙子难过地求助时,牧歌正在激活神经末梢,突然中断,给他一种烟瘾发作、骑虎难下的体验,非常难受。所以他的舌头像淬了毒。
云嘉胸口像被捅了一刀,睁大眼睛看他一会,“哇”一声,扭头抱着膝盖痛哭。牧歌又跟她吵架又出手救她;又跟她算账又不忍杀她;云嘉还以为牧歌会偶尔温柔待人,所以心痛时向他求助。没料到牧歌残忍如斯,令云嘉仙子哭了个痛快。
“如果是……是你害我,我一点都不会心痛……因为互相伤害、礼尚往来呀……可是……可是哥哥……他……”云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牧歌扭了半天,发现这狐狸精哭得连妆容都不顾,可见对外界世界更加发现不了自己的小动作了,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一边突破封印,一边舌绽莲花:“我很记仇的,你出卖我的时候,那怒火乱窜啊,血都在翻滚。只不过我能管理情绪就是了。”
“我也不想哭了,可是它像呼吸一样憋也憋不住……你表现得很理智啊……为什么你能忍住难过的心情,我却忍不住呢?”云嘉揉眼睛。
“我很记仇,也看淡了。”牧歌看着天空,直抒胸臆:“宇宙的目的是争执,别人的算计、冷漠,都是理所当然,并不会令我困扰。我的视角,并不是从茫茫人海中找到有恶意的人去提防,而是在芸芸众生中找到有善意的人去珍惜。”
“你经历了什么?听上去对整个宇宙都失望了。”云嘉仙子奇迹般地不哭了,眨巴泪眼打量他。
“不,我对宇宙充满希望,这希望掌握在自己手中。”牧歌突破封印,手心一张,绽放金光。他电光火石地翻身而起,手心喷出连绵不断的光之锁链,像甩抻面一样层层套在云嘉身上,眨眼将她捆了个玉体浮凸。
“?!”云嘉睁大眼睛,没想到眨眼之间又被牧歌给玩弄了:“你何时解开封印的……你为什么捆我?”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对我尚存善意,值得我珍惜。我捆起你,是因为你的魅惑术太厉害,不仅伤身,而且伤神,更加伤肾。我不想体验第二次了。”牧歌凑近云嘉耳语,仙子仰着泪水涟涟的脸蛋瞧他,“云嘉,一个坦诚的男人,是不会对你卑躬屈膝一辈子的,除了情人。曲靖不是池中物,他厌倦了活在你的影子里!他对你过分恭敬,早该让你起疑了,你要小心,因为你将要做的事情,都在曲靖的推演之中。我断定你在森罗殿待不长,不过没关系,森罗殿不是你的归宿,织女星才是。”
两人虽然患难与共,终究不过萍水相逢,牧歌只能言尽于此。牧歌拍拍云嘉的肩,将曲阿的宝珠放在草地上,然后决然发动飞升之术。他目睹了壳族的覆灭,目睹了青丘的崛起,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情报,应该回去向郑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