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说,“睛柔姑娘的这位朋友,真是位忠肝义胆之人。”
我眼睁睁地看着陈腊月,只是看着他,就能觉得出那种疼痛飘在空气中,让人全身都觉出痛出来,好痛好痛,他将我舍命地抛了出来,他这样好,然后他又将他的好,这样让我看清楚,让我知道。一切由来无端。
但我不知道、也不懂,他这样是不是忠肝义胆。而我们却一直隔得这样遥远,让一切的猜测也不真实起来。
我只是很想哭,很想救他。
我于是擦干泪,我要换他出来,因为李元吉抓住他,一定会折磨他。
罗成将我拉住,那时李元吉的府门大开,陈腊月被推了出来,那柄剑还插在他胸前,可是他的状态一点也不低靡,只是气宇闲闲,而且他的目光格外的分明是清楚的不屑。
李元吉对着四周的黑暗说话,我知道他那是在说话给我听。
他仍用那个古怪的称呼,“贤弟,我知道是他劫持了你,你刺中了他,你在哪里,我来救你。”他喊到第三遍的时候,罗成点中了我的穴道。
李元吉冷冷地凝望了周围的虚空一眼,我感觉到,他要使用某种可恶的方法,让我自己出来。
李元吉走到陈腊月近前,忽然自他的广袖中伸出手来,金色的丝线,在灯笼的迷蒙光线下织出金光点点,像点了一袖的星星。他翻转着欣赏自己的手,猛然推动,面前已有半截没入陈腊月胸口的那柄剑。我觉得我要晕了,可又动不了,只好闭上眼。但一直听得到,那柄剑在血肉中的搅动,我觉得我身上的血也要流出来。诡异而妖娆的赤色一滴滴的燃烧,眼前已燃成熊熊大火。
那漫天的赤焰中,陈腊月炯亮于火的目光里,温暖而柔软得就像两颗最最黑暗处飘来的星辰,可当我伸出手,不盈尺的距离里,安可的触觉,并未传来,已错失。他一直没有呼喊,那可怕的缄默里。有什么飞灰烟灭。
——*——*——
今夜,我放了一盏荷灯,那里有一个我失声痛哭过的愿望。希望陈腊月可以找到他心爱的女子,过平凡而安稳的一生。
距离那夜,已经一个月了,我被罗成送到了一户农家已经远远地离开了长安。
他走时留下话来,秦王会来接我。我没有接话。我在想大漠里柔软清楚的沙,一只脚,一只脚的陷进去。当它们安静时,它们是世间最美的景致,可是它们也会暴躁,会流动。像是要做一个一生的寻找,但却要改天换地。
它们的寻找,真像这世间的寻找。都是一样的惊心动魄。有口难言就会有太多动作,生离死别。那个在我的生命里以并不美好的姿态出现的人儿,他清楚的存在过,却最终为我而永远的消失。原来寻找是在很耐心地念给我们一只离歌,因为有的东西会因之失去。
好一个要抛弃太多的寻找。我不喜欢它们的寻找,也不喜欢自己的。
接到罗成的飞鸽。字迹简短,他说,李世民五日后到。我当天夜里,摸出农家,从这里向西,离突厥很近。罗成带我来到离长安这么远的地方,我真的是要感谢他,没有走太多的冤枉路就远远地离开了长安。
照到我身上的目光,李世民的笑意,他说的承诺,从前我多么在意,在一个没有丝毫杂质的心意里,花木扶疏之间,他越去越远不再回来。今夜没有明月,黑色的夜自在地流动,均匀地涂染。
我落宿在一家小店,痴痴地看着黑色的夜念给我听黑夜,这样静寂的声音。庭院中出现一个人静静的身影。那时我正要关合窗子,那个影子突然镶进目光里,拿不掉了,他隐在逆光处的枯枝斑驳之间,成了个比夜亮一点点的黑影子。
今夜是没有月光的,我第二次告诉自己,可他却很特别,有一点亮。我想了想,觉得他的衣料一定很明贵。
风将窗棂吹出响动,虽然我觉得这个身影有一点特别,还有淡淡的熟悉,但我还是要关和这窗,以及右手边的一扇窗。我关好窗,犹对于着合好的窗,发了会儿呆。我觉得脑海里慢慢回忆起的,刚刚的那个身影他是……转回头……已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他目光冷冷的看着我,我退了一步,他已经一步迈掉所有的距离,靠了过来,而他的手抓紧我的手腕,施了道箍紧的力气在上面,“为什么不去找我?”
我没有看错,是颉利,他说,“我不准你,你怎么敢死。”我觉得他真是好笑,我同他有什么关系吗?我的吃惊很快淡去,我觉得他其实很陌生,比我心里想像的还要陌生。从前很久,我把他画在心里,想像成一个之于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然后太多的推移过来,一切都来阻碍,站在一个又一个的阻碍下面,连我们自己,也变成了彼此的阻碍。
可是今天……我承认人果然善变,而我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了一桩心意,我们没有说再多的话。
他拉我出门,迎上炽白的夜风,真奇怪黑夜里的风竟然是白色的,让人可以看得很清楚,他们赶路的痕迹。外面是两匹高头大马,我四下瞧瞧,觉得这里民风淳朴,怎么就没有人偷马呢。他将我抱上马,在我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吃不住疼,飞奔起来。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是可以大家随便决定跑的方向,我就想一直向西,可是坐下的马儿根本不听我的,它随颉利的转向,向了东。我觉得沿路熟悉,我们的去向又是长安,我同每一次一样,根本的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