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拉住我的手,又看了我一会儿,给他深邃幽远的目光照定,我挺不自在的,一双手绞着衣襟,头也低得越来越深,正不知如何能化解得巧妙不着痕迹时,心上明明已经着出了大片痕迹来。不由得生出许多懊恼来,这种事不该是从容正常的吗,掩做风轻云淡,而我怎么会是现下如此这般的,这般的,脑海中很公正地觉得这就是不胜娇羞的模样,我又是吓了自己一大跳,但若是要说出话极公正的话来看,这样子,确实是有一点像。所以我又很卖力的平复心情,重塑出一个平静的段落来,似乎也是清清闲闲的模样,只是那样果真也是太难为我了。
他忽然对我说起话来,在我尚未想明白是要拿捏一段如何的情绪做出一番情愫来时,那真是一段长长的话来,他慢慢讲说很慢,很是认真。好像是在照顾我的智商,生怕我听不懂的形状。使我略有些不服气。
其实,现在外面的军士们正在拔营起寨,大家忙得不亦乐乎。可他去却依然镇定自若的和我说着这些闲话,我震惊于他唇角淡抹的一丝温整怜爱,这样使我看清,这样直入无垠的心河,我低着头凝看着自己的鞋子,我还穿着那双给芙蕖补过的鞋子。
一看到它们,我的心就更加的不好受了。
李世民说话的嗓音,可真是好听,他本就有女人缘,即使他没有现在的位高权重,也会博得很多女人的欢心。
可是,他现在拉着我的手,轻轻地对我说,“珂儿有些事,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为了你好的。”
我一直不说话,他不知道,这就是我对他最好的状态,因为我不记得所有口中的从前,还游离在那仇恨之外,我怕有一天,我会真实地想起一切,然后一切也就再也无地回旋。只有撕咬与毁灭。想到这些,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发抖。
他看了我一眼。并没有问我怎么了。而是给我讲起他一路上的见闻。他说,他打过那么多年的仗,唯独没有来过边地。没想到,会在这苦寒边地,看到最纯正的风花雪月,比诗中写的还美。还有那些沙子,滚滚流动时。简直像一片沙子做成的海洋。他说,这么美丽多变的山河,要让它们相连才好啊。我看出了他心中对于这片河山的热爱,如论前方有多少让他迷恋的的旁物,只要这河山发出的高呼,他也一定会披坚执锐。倾心奔赴予以拯救。
他还说,他其实已经差人将突厥画入版图。他说着这些铁血征蹄的事情,声音却是宁静从容。仿佛一切本该如此。我听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忍不住出语打断他,“殿下怎么会喜欢这里?”
他被问得莫名其妙,但依然含笑看着我,说。“因为这里有你。”我淡淡地冷笑一下,“殿下喜欢的东西。就必然要拿来,即便是那不宜开在京地的风花,再任其慢慢枯萎。只不过,那沙地雪月倒不好整体搬移过来。”
李世民听出我话中的冷嘲热讽,他又笑了一下,“怎么会枯萎,一样会长得很好,那般摇曳,只便宜了赏花人的眼,可谁知那花摇曳得辛苦。我正要做个惜花之人。”他说得深意款款。声音落进我的心里澹澹地通犀,我差一点就要藉着这声音,哭出来。
我的心,仿佛要在那前世的阴霾之上开出一束花来,未许前因来迷,从此不计岁月,不计阻拦,只愿一点点向心中的自在无碍的点滴靠拢。
可我害怕,那是记忆中不曾磨灭的前尘过往,不管夙命中曾有多么美好的前因,却无可否认,那一切已然尽归于前尘。我们一路轻脚走过时,蹚开了前世的尘,那一切只是一蹚开就作了泥土纷飞凡尘,触腕亦不及停留,毁灭于记忆之中再无从找起。
于是,今世里的品咂,我们还遗有宿命之前的味觉,可是其它的早已不对。是命运太强大,是宿命太自在,是我们太拘泥,卡在这宿命里来来回回的移动,却终是移动不开。
只因,我们已被前劫深深构陷,这一生的终点即是分离。
他抚了抚我的手,要我好好准备一下,今天夜里就会动身。我只觉衫袖中由来一阵阵的清冷气息,激得我发颤,蓦然回望的背景里,天高云淡,飞雁断绝无影。
此次回长安,着实是声威浩大,李世民还故意让好些人到处宣传,我们回长安的行程,甚至细致到一日三餐的食谱与众人通常的食量。这使我疑惑不已,婆婆同我说,李世民这是在火上浇油。
我闹不明白婆婆话中的意思,“火上浇油”?婆婆说,也许李元吉去告状,不仅告不成,还会在他那皇帝老爹那儿碰一鼻子灰。
刚刚的还听不懂,怎么又出了一鼻子灰的事情呢?
李元吉此次前去恶人先告状,会告不成?婆婆说,那几乎是必然的。李世民是何等掌纳天下、统驭四方的人物,此番进攻突厥,也许并不是他的真正用意,而极有可能是为了躲避什么也不一定。若是果真假意出来,必已于京中布置好了一切,李元吉的特别动向,也许早就落到了李民民谋臣的眼睛里,说不定还要有所针对地将计就计。
唉,我真是想不明白,这一道又道的弯儿弯绕。我不大明白,这其中有意、俨然,与峰回路转的道理,但却将将的明白,其中唯一的一处,那就是若是李元吉告不成李世民,也就不能惹怒李世民。那么我所想到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婆婆劝我,别想这些,自讨苦吃。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