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久久,就像是漫长的一生,那样久的时间,面具人又掀过一页佛经,经页擦动着空气,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切重复又静了下来,人就像是来到生命之外,无拘无束也无依无靠。室内只余着我由急促的喘气声,到平静的喘气声,两者之间过渡得却并不是十分自然。但这样和人质气,真的是很累人的一件事,也着实是累着我了。我已经有点没精打采了,一颗心,也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去,失落落的,浑没有半分主张在里面。
现在,日头已经偏了西,静静的寺院中唯闻,木鱼声声,果然也再没有别的一点儿动静。我不知道我复杂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地在想,李世民与我想的半分不差,他不会来了。他不来才好,他真的不要来了。在我无声的希冀里,影影绰绰的是五分所幸、五分失落。然后,各种各样的想法。陆陆续续地冒了出来,密密地遮去了所有的侥幸,我还是伤心了,我觉出了这道密不透风雨的伤心。因为,我本是好好的,现在却觉得,心上有点难过的情绪在。在所有的事物都寂然无声时,它显得那样清晰,让人松不得一口气下来。
房门突然洞开,李世民找得这样好,其实,我心下也是明白,即使李世民想迷路也无可能,本是那面具人有意在引他前来,也根本不会让他找不到。
我的心跳得欢快,就像是一早想到的那些不好的东西,一瞬撇得干净,而最最心底的希冀得到了确认,他还是来了,像我无垠心源深处,巴望的那样别无二致地。无可避开地,持了宝剑,闯了进来。让我一时为之失神。
李世民大步流星进来,步步都像是走在我的心田之上。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不过,我马上想到,这里是哪里,眼下是什么情境,第一次没有纠缠不清。而是很大声也很认真,甚至都快哭出来了,那泪就涌在我眼里。我对着他大喊大叫,“不要进来,不要进来,这里有埋伏。”可他却并不畏惧。而我心里密密缠过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的害怕。
他一直是一个不曾怕过什么的人。在这fēng_liú云起,祸殃无限的年代,这样稳稳的无惧,俨然就是我心中一方妥帖。电急流光的闪现里,他已经深得我心地融入。就像整篇华章中,点睛的一笔。这样优美,这样让人过目难忘。
词卷长长的呤诵里,充盈的是他的温柔笑靥。他就在我对面,轻巧地打量了一下周遭,然后,慢慢地拉长了目光,对上面前这掩卷无语。平静得如清涟水面的怪人,眸光闪了闪。
瞧着李世民的意思。似乎是在欣赏,而欣赏过后,就觉得有点喜欢这人屋中的布置,打了打扇,意态犹闲,像是应邀前来作客,并没有什么需要顾忌,发自真心地赞道,“这位兄台相邀约的地方,真是清雅禅静。凡尘呆得太久,猛然进入如此地界,倒让人觉得凡世俗众,身心皆是尘土,分外地不堪存在如此境界之中。”我心里清楚他这样自谦,是在讨好这怪人,而他之所以这样做,全是因为我,想到这一节,心上难免酸了酸。
黄昏的暖光里,他的微笑发出悠悠地光缘,似乎是照亮了面前面具人修长的手指。
面具人将手指轻轻打折,一板一眼地扣击着书案,指节分明处隐隐现出书香光气来。他了然抬眼,“你还是来了,为了它们。”说出了话来,但还是身处静谧,这样的静谧悠远。
我有一点奇怪,因为,这个人问的话是“为了它们。”我觉得,他这样说其实不对,而且我一直甚是自私地觉得,李世民他就是为了我一个人而来的。
我端坐半截榻上,可以注视到两个人的目光里,明明只有一个人,他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淡定。
橘色的日影牵长暖光就落在案头上,轻轻挞过熟宣,毛笔。浸亮面具人的半边脸颊,然后,浸亮他的周遭。亮得这样好的光线里,他的形廓轮形还只是陌生,我确定,我真的是不记得他了。可是,他这样与我们为难,想必也并非全是出于嫉妒,只是还有什么呢,我真的是想不出来。
日头就快落下,他们在这样容易使人昏昏的时光里,清明对视,滴滴的目光里,全是什么的交锋在畅如流水。可是,他们一句话也不说。让人更加的猜不透。我将脑子转得飞快,却将先自己转了个蒙圈儿。
“为什么来找她?”面具下的唇形微微挑动,但就只是这若有若无的挑动,却已蕴足了惊奇‘怀疑、思虑不定。他是第一遭表现出这么多可以确定的情绪来。
我心中有什么悚然惊动,在心中动用起的万种猜想,一瞬便得独道,似乎只有一桩,但唯止这独到的一桩,却又提拎不清,那真正的是什么。
回过神时,李世民已经近得步来,那样近的距离里,连真心的遗忘都会说谎,从前,我一直是担心,他们会刀飞剑雨血满天,而纤纤一面到现在,都还是最初的一个凝望。他们彼此都只是不疾不徐,似乎都是了然全局,而就只有我是一个糊涂。是呀,李世民从来都是个聪明人,也许,他从这人一开始带走了我,就猜出了他是谁,他想要什么。
支开的窗子透入新起的南风,新得不沾一丝从前的南风,吹得岁月飘飘欲飞一般,我的衣袖也随风摆舞,接二连三的想不通在胸中竞涌,一切皆只是莫名。
他问的是什么,是我吗?可是,李世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