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颗心,带着这奇怪的心事,跋涉了整整一大圈后,回来看他,他还是那样,静静的,与世无争的样子。并不恼人,有些吓人罢了。
我不再理他,挣脱开他的手,冲向院子里。院子的门是闭合的,表面上是如此的只因里面的大奶奶是有吩咐的。众人只好伏在外面,静静苦等。
我抬头看了看明亮的天色,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进去看看得好。于是,轻轻推开门,踏入院中,她的院子我只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门前排着一溜的门海,里面游着跃跃浮鱼。忽然就显得说不出的冷清。
眼前的景色也果然是人心所化。给她这般的哭笑之声一衬俨然凄寒。
我回头望了一眼一路跟着过来的晖琢。我想,他还是不进去的合适,毕竟他那张脸像足了他哥哥八分。有了这八分就容易让他的嫂嫂一道痛恨。
我这也算是有良心还在为他着想。
可他不在乎,脸上全是不知所谓的表情。
我就是恨他这个样子,什么都不当作是一回事。
这可是他要去的,发生了什么后果自负,人家说,愤怒中的女人比老虎还可怕。
还有,我突然犹豫,我进去要说些什么呢?是劝还是……我听听身后如常随行的脚步声,有些想笑。或者说,我这次无论是劝还是助,都要身后这人吃瘪。这样子的话,真是让人产生兴趣。
帘笼之前,我略徊了一遍心思,想着,自己究竟要如何说呢,身后这人极有眼色为我打起帘笼,他不是要装相吗,我便给他机会,头也没回地迈入。我那便宜大嫂就坐在中堂,愣愣地看着我。视线所及时,我也不由得一愣,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是十年生死两茫茫,忽尔就让人有了时光如水,穿梭无常的感觉。那是什么样的脸色,泪痕犹挂却已现了自嘲的神情,可是眼底空空无物,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我忘了早备下的句子,忍不住,问道,“大嫂,你还好吧。”
她似有轻微的触动,但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其实,纳妾之事本是贵族门庭司空见惯的,有的大夫人往往还会以此标榜自己的贤惠得体,不生妒忌喝醋之事,用以显示风仪雅量。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的抵触。也许是不同的经历和不同的认识吧。有些痛苦潜在心里有迹可循,一但相似的事情要发生,就会让人预感到痛苦。
我又向前近了几步,坐在她对面,只管看着她,她猛然抬起头目光却穿越过我直接看向晖琢。在目光落到晖琢身上的那一瞬,空空的视线里沾进了光亮,她一下子就聚精会神起来,只是那光来得甚快,去得也快,显然她认出了他,他不是他。他不会来瞧她的,她这一次要强就伤了他。也许是体无完肤的。
她慢慢转开视线,唇角微微挑起像是一个笑意。
可是,那笑确实笑得太久了,久到,我以为,那本就是她脸上表情的一部分,再也不会取下来了。她知道他心上的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可是她却不能将自己走到他的身边,好好地诉一段衷肠。但这些真的就值得悲伤吗?我突然产生了无比怀疑的感觉。
爱龄太长,难道是用以生恨的。她收住那笑的下一瞬,便有泪水弯弯流下,她不曾老去,却处处透露出沧桑的感觉。我记得我初见她时,她明丽动人,一笑生足百媚,然而时间何其惶惶,它在一个转身之间带走一切。
“他不会再来了对吗?”她问得分外平静,仿佛只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