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的呼吸开始变沉重。
风声、涛声,士卒们咆哮着的喊杀声,此刻宛如凝固了一般,进不了耳朵。能听见的,只有他自己快速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入眼的,是血色山河,是夕阳金辉。
壮美。
周围的小兵如同潮水一般将他包围,裹得他喘不过气。侧翼的下属越来越少,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两边堆积的尸体已经将小船压得有些下沉。
他咬着牙,苦苦抵抗,但左手终究不可避免地被划了一刀。
血流如注。
“啊呀呀呀!”甘宁愤怒地咆哮起来。
他将环首刀狠狠朝前方用力掷出,将迎面而来的敌军生生给钉在了船舱之上。那人留在脸上的最后一个表情是惊恐,挣扎了几下没能逃脱,口中流出了大口的鲜血,染红了衣襟。然后竟挂在刀上,瞪着一双圆眼,无可奈何地死去。
然后,甘宁抽出了腰间的铁链。
这是他最趁手的兵器,非到万不得已,已经不会启用。上次用来对付孙策,这次,却仅仅是一些小兵。
“咣当!”
铁链撑开,架住砍向自己的一刀,继而顺势一扭,把刀从敌人手中抽出,甩向天空。这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而后,迅速地用铁链缠住对面人的脖子,狠狠一勒,那人脸上布满了青筋,只用双手拼命想要解开套在脖子上的铁链,蹬了几下双腿,就爽快地归西去了。
这股凶悍的匪气陡然爆发,让本来士气大增的江东军缩了一缩,不由有些畏惧。
战场之上的厮杀确实可怖,但很少有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敌的,几乎是一次虐杀。
而舔着嘴角鲜血的甘宁,目露凶光,如同一头发狠的野兽。
“都给老子死!”
他狂笑着叫了一声,将铁链当做鞭子一般挥动,砸在人的脑袋上,登时便是一个脑浆迸裂而亡,死相极其凄惨。
势,再一次向长沙军倾斜。
被杀得心惊的新兵们也逐渐回过了神,在甘宁如同鬼神一般凶残的带领下,逐步组织起反击。
一早便潜入水中的部分江东军,也已经悄悄摸到了敌船底下,掏出随身携带的斧子与凿子,将坚固的船底挖出了破洞。
开始整船整船地落水。
虽然彼此都是熟悉水性的人,但突然落水之时,免不得被江东军捡了便宜,惨死在偷袭之下。
周瑜脸色铁青。
没了稳坐钓鱼台的架势,开始起身指挥。
“弩手准备!”
弩,在同样力量作用下,射程要逊色于弓箭,但精度高,杀伤力强,在目前这种距离,可以说是极其有威慑力的远程攻击武器。
果然,刚刚起势的长沙军在弩箭声响起后不久,便立刻有些偃旗息鼓。
不少没经验、晃动着自己大脑袋的士兵应声而倒。
甘宁一边注意身前敌人的动向,一边防备着弩箭的攻击,动作变得有些迟缓起来,再次被陷在包围圈之中。
一次正常的战斗,拼的,不仅仅是士兵的作战能力,同样考验主帅的指挥能力,武将的个人武艺,以及,兵器的先进程度。
很显然,除了武将的个人武艺外,长沙军全面落入下风。
莫非,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甘宁的脑海中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就将其驱逐出去了。
怎么可能,老子可是横行江上的锦帆贼啊!
他的铁链舞得更加迅速,几乎是每一瞬间就能击倒两三个敌人,然后,逐步朝中军的大船迫近。
趁弩手上箭的空档,甘宁竟硬是领着几个强力护卫,杀上了大船!
“护卫!护卫!”
周瑜已经被送进船舱,严密保护起来,而所有的士兵都已经纷纷回拢,准备在船板之上决一死战。
“杀过去!”
甘宁发了狠,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不被鲜血沾染,甚至连头发上都满是腥红。他身后跟着的,已经只有寥寥数百人,并且,不少还有体力不支的麻烦。
而江东军,足足有上千人,以逸待劳,披坚执锐。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决战。
除非奇迹发生,否则,甘宁再勇武,也逃不过战败的下场。
对面是两排准备齐射的弓弩手,身后还有一整队的长枪兵,蓄势待发。
“拼了!”
甘宁大叫一声,率先冲过去,左右盾兵掩护,可上百支箭齐发之下,盾牌早就裂痕遍布,最终碎裂。
“噗嗤!”
一支羽箭没入了甘宁的左臂。
“啊!”他痛苦地嚎叫了一声,立刻感觉到左臂有些使不上力。
但人已经冲出,也顾不得许多了。
就算死,也要死得痛快,死得豪气!
甘宁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弓弩手立刻分两列朝后绕行,将长枪兵拥在了最前方。
“杀!杀!杀!”
戴着亮银色头盔,穿着竹编铠甲的长枪兵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右手握住长枪柄末端,左手扶着长枪柄,散发着滔天杀意的气势,一步步逼近。
“出枪!”
“吼!”
长枪刺出,长沙兵瞬间又被刺死许多。
甘宁一个懒驴打滚,避过了枪芒,但也将自己暴露在了敌军的攻击范围之下。
我命休矣!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对面是齐刷刷一整排的枪,只要往地面一次,自己就将丧命于此。
“大丈夫当提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