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内,赵汉皇宫。
如果用“简陋”两字,来形容刘玄在宛城的宫殿,用“古朴”来概括刘杨在真定的王宫,那么,赵汉皇帝刘子舆,也就是昔日富平帮主王朗的宫殿,则足以当得起“金碧辉煌、恢弘大气”这八个大字。
赵汉皇宫是在赵缪王宫殿的旧址上扩建而成,占地百亩,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而且布局十分精巧,暗合董仲舒“天人合一”的思想。据说皇宫下方藏有宝穴,内含天子之气,久居于此,便可得天相助,既寿永昌。
王朗擅长堪舆风水之术,故而这座宫殿是由他亲自设计,同时征召各地能工巧匠近万名,民夫十万余众,并动用了军队,方在赶在登基前完工。
完工之日,天现异象,水中出龙,各类祥瑞,不及细数。王朗当即龙颜大悦,下旨款待群臣。酒席之上,各地山贼草寇竞相来贺,宛若昔日大汉万国来朝。郡县里的白衣秀才,也挥动如椽巨笔,将赞颂之词不要钱般往外泼。其时盛况,不但超过了刘玄当初自立,比起当年王莽代汉,也毫不逊色。(注1:白衣秀才,古代考不上秀才的民科)
谁料,其兴也悖,其亡也乎。才过了一个冬天,形势竟然就急转直下。先是刘秀打下了邯郸军唾手可得的蓟县,接着,太行山守将竟相继投了谢躬。不久,上述二人又两路夹击,使得赵汉王朝全线告急。再往后,马武斩了李育,拿下邺城。另一侧的刘秀,娶了真定王刘扬的外甥女后,不顾新婚大喜,就率军大举南下,攻城拔寨,势如破竹,把偌大个赵汉王朝,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转眼就推向了四面楚歌的绝境!
那王朗已年近五十,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甫一在朝堂上得到刘秀打到家门口的战报,竟然发了头痛症,一脑袋从龙床上滚下丹墀,摔得血流如注,昏死过去。
醒来之后,他不得已,捏着鼻子再度启用了与他素来不睦的张参,欲拼死一搏。结果就在这时,谢躬那边忽然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告诉他,汉军主力近日将不会有任何动作,他可以放心大胆去对付刘秀。
喜从天降!王朗的病,立刻就好了大半,当即命人传令给正在东面防范谢躬的丞相刘林,让他率领半数军队回援张参。
这种战略部署,实在算不得什么高明,但王朗赌的就是,只要自己能将刘秀击败,或者给了幽州军以重创,就可以凭借这份功绩,向洛阳的刘玄乞降。毕竟从那封没有署名的书信中看,洛阳朝廷,对幽州军的快速崛起,已经忍无可忍。刘玄和谢躬两人眼里,首先要除掉的应该是刘秀,而不是他王朗!
大丈夫能忍常人所不能,当年勾践卧薪尝胆,后来才灭吴复仇,北上争雄!与勾践当年给吴王端马桶比起来,这点屈辱,能算得了什么?
“刘秀,刘玄!莫让王某得到机会,否则……” 一边咬牙切齿,王朗一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句完整的誓言还没说完,宫门忽然被人推开,紧跟着,二十几名文武官员,像火烧了屁股一般冲了进来。
“陛下,迁都,赶紧下旨迁都。张参兵败被俘,刘丞相不知去向,幽州,幽州军一句兵临城下!”太常卿甄柯满脸绝望,不待王朗发怒,就抢先一步高喊,“邯郸,邯郸肯定守不住了!再不走,就彻底来不及了!”
“啊?” 先前还想着凭着重创刘秀的“功绩”,跟刘玄议和的王朗,吓得激灵灵打两个冷战,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迁都?往哪迁!”根本不愿意等他做出决定,光禄大夫荣源已经大声反驳,“又不是乞丐,拎着个打狗棍子就能走!”
“不走,就得全死在这里!” 太常卿甄柯迅速扭头,冲着荣源张牙舞爪,“刘秀这次使了障眼法,神不知,鬼不觉,把麾下几个凶神全都带到了城外。眼下瓮城又已经易手,我军根本没办法抵抗!”
“谢躬,我等可以派人去找谢躬。他既然暗中指使我军去对付刘秀,这会儿理应替给我等一条活路!” 光禄大夫荣源想都不想,迅速给出一个全新的选择。
“谢躬的命令,刘秀会听?!” 太常卿甄柯撇了撇嘴,大声冷笑,“他先前打的注意,不过是让咱们跟刘秀鹬蚌相争。如今咱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他杀人灭口都嫌来不及,岂肯冒险为我等出头!”
“那你说往哪迁,往哪迁刘秀才能不追?” 禄大夫荣源说他不过,哑着嗓子质疑。
”太行山,退进山里去。那么多寨子,哪里不能作为都城安身?我就不信,刘秀敢弃身后不顾,对咱们紧追不舍!”
“这……” 众文武先是一喜,随即全都满脸苍凉。
迁到山里,那还叫什么迁都?根本就是重新去落草为寇。早知道会这样,大伙当初何必为了王朗许下的官职,带领弟兄们下山?而现在,从大将军,大司马,又变成了大当家,大寨主,让人心中如何不沮丧?
正愤懑间,忽然听一人破口大骂,“放屁,你们这群鼠目寸光之辈,全都是在放屁!去太行山中,你们吃什么,喝什么?!莫非全都去吸风饮露?就算你们有本事靠喝西北风活着,又拿什么收拢麾下的弟兄?”
骂罢,又迅速转过头,朝着六神无主的王朗躬身施礼,“父皇,儿臣以为,凡言向谢躬求救,皆应问斩!谢躬这次来河北,便是为了灭我大汉。父皇先前同他合作,不啻与虎谋皮!如今大错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