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辞雪终是答应了景玺留下。
夜已深,屋内烛火通明,寂静无声。许是昏迷得太久,她躺在床上迟迟没有睡意,心下反复掂量着她的决定。
天地苍茫,她们主仆三人身如浮萍,飘荡无依。煊王府是盘踞在北方的一棵大树,若有幸,或许真能庇护她们余生安泰,若不幸,恐又是场暴雨腥风。那离开呢?又该如何?斓瓴国内遍布素珊与馨儿的画像和海捕文书,她们再也回不去了。而北方,又有多少阿承安插的探子细作呢?还有东宫太子对她虎视眈眈。景玺说的是“藏”,是啊,她真该藏起来,让阿承找不到,太子抓不到。
靖辞雪睁眼,轻叹。她是病弱之躯,只会是个牵累。这一场爱恨里,她已失去孩子,失去馨儿,不能再失去素珊和伍小六了。
前路茫然未知,或停或走,不过一念之间。却是这一念的抉择,成了挑战和赌注。她选择相信景玺。
——可是尔玉,我的留下,对你而言会不会太自私?
屋外,雪地里,那道黑色长影迟迟未曾离去。双目久久凝滞在紧闭的门上,寒风又起,呼啸如刀,雪花纷扬而下,景玺缓缓地弯起唇线,笑了。他伸手,雪花落在掌心,想起靖辞雪点头时的模样,他脸上温柔更甚。
“雪儿。”他低声轻喃。
只要你愿意留下,本王相信,终有一日,你会是本王的雪儿!
……
次日,煊王妃慕容瑶早早地去了宫里。讨旨是件极容易的事儿,不消半个时辰。册封诏书便已下来。当今皇后乃是太子景弘的生母,她自然希望煊王能沉迷女色,失尽人心。
慕容瑶捧着懿旨离开皇后的寝宫,却在凤仪宫外遇见了前来请安的太子景弘。景弘冷眸扫了记婢女恭敬托着的懿旨,冷哼一声,径自走过,连慕容瑶的请安行礼也未曾搭理。慕容瑶倒是见怪不怪。见他走远了。便吩咐婢女车夫打道回府。
回府后,慕容瑶径直去了肃英阁。这个时辰,王爷通常是在那里处理事务或与谋士商议。果然。她到时,阁外的小厮说:“王爷正与众位先生商议要事,王妃还是半个时辰后再过来吧。”
“无妨,本妃在这等着便是。”
“这……”小厮颇为为难。慕容瑶已经拿过婢女手中的懿旨,让随行众人一并散了去。独自一人等着。
“可是白宁公子回来了?”慕容瑶问。
“回王妃的话,不是。”小厮恭敬回道。
慕容瑶无意插足他们男人间的事,这一问只是随口而出罢了。听小厮如是答复,她点点头。不再相问。
景玺看到阁外的情况,所幸该商议的事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便提前结束了。谋士们鱼贯而出。见到煊王妃候在阁外,想是有事找王爷。于是简单唤了声“王妃”都退下了。
慕容瑶端庄地微笑颔首,景玺拿过懿旨展开。待众人退尽,慕容瑶把她在凤仪宫外遇见太子的事说了一说。
“太子作何反应?”闻言,景玺并不惊讶。
慕容瑶轻轻摇头,见他垂眸在懿旨上,又道:“太子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景玺收了懿旨,双手负到身后,唇角赫然一抹冷笑。却道:“柳妃身子弱,经不得吹风。今晚上的封妃仪式……还是按规矩来。”
慕容瑶一怔,反应过来时,煊王已经走开了,只得对着他背影道了声“是”。她以为,王爷会以柳妃身子弱为缘由而取消或从简封妃仪式,想不到……
她仰首望向苍穹,天空灰蒙蒙,阴沉得很。
又要下雪了。她轻叹。
更让慕容瑶意外的是,整个封妃仪式下来,柳妃一直没出现,而是那个名唤“素珊”的婢女代为受礼。她看了眼身旁的煊王,景玺却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她立即掩去震惊神色,恢复如常。
王爷心疼柳妃,舍不得她吹寒风,却要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真是用心良苦。
满座姬妾如云,婢仆成群,他们都很好奇这传说中的“柳妃”究竟是何模样?那身着华服款款而来,目不斜视的女子就是柳妃?那是怎样的一种风情,高贵美丽中带着迫人的气势,难怪王爷会喜欢!
那些侧妃姬妾们暗自皱了眉头,就连景玺也有一瞬愣神。而各房姬妾的婢女们却懵了,心想这不是在伍小六屋子里见过的素珊么?她不说是柳妃的丫头吗,怎么就成柳妃了?
一时间,众人各有思量。却见那女子俯身拜下,说道:“小婢素珊,奉王爷之命代主子柳湘沫受封妃之礼。柳妃尚在病中,不能亲自前来,还望众位主子海涵……”
后边的话谁也没听清,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玄乎。
“王妃请喝茶。”
慕容瑶接过茶盏,素珊恭敬地跪在地上,她抿了口茶,命人赏礼,余光里见煊王神色淡淡,她明白过来,入喉的茶水都成了酸涩的汁液。
自古以来,嫡庶有别,尊卑分明。她是正妻,柳妃是妾,这之间的礼数是他不愿看到的。
景玺起身,对她道:“柳妃身子不好,往后她的礼一概全免,王妃以为如何?”
慕容瑶点头,嘴角的弧度弯得恰到好处:“这是自然,晨昏定省不过是虚礼而已,柳妃身子要紧。素珊,柳妃那处若缺了什么,你只管与本妃说。”
“是,奴婢知道了。”素珊回道,“奴婢代柳妃叩谢王妃宽容大量。”
慕容瑶笑着让她起来,也命人给素珊赏了礼。
她想,王爷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