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与我爱的人携手天涯,策马看花。
可他只身在权利斗争的漩涡里,我无法说服自己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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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靖辞雪是真的失明了。从日前的些许模糊到现在的一片漆黑,她没有太多感伤,很平静地接受失明这一事实。
失态的是澹台甫晔。他寻来了郢城里最好的大夫,不由分说,硬要大夫医好靖辞雪的眼睛。
大夫战战兢兢地做了一番检查,哆嗦道:“娘娘的眼睛在蛊毒的催动下流出血泪时已经伤了经脉,再加上解蛊术的反噬,娘娘的眼睛……是回天乏术了。而且,娘娘的身体也受到了重创,周身经脉皆有损伤,恐怕……恐怕……”
“恐怕怎么样?”
“娘娘她……时日无多了!”
那一刻,雷声轰鸣,暴雨骤落。
道道银亮的闪电映着他煞白的脸。往日的风度不再,崩溃与自责几乎倾覆了他所有神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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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靖辞雪大多处于昏迷状态。难得醒来,也只有朵儿在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在看到她醒来的那一刻,总会弯起,笑容灿烂,如院子里明媚的盛夏阳光。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有时她睡得深沉,朵儿就会隔上两个时辰将她唤醒,伺候她喝药。腥苦的药味,几度令她作呕。可是朵儿坚持,她不忍抹煞朵儿的好意,每次都面不改色地喝下。
“我是不是快死了?”有次喝完药,朵儿照例伺候她躺下。她问出压在心底许久的话,朵儿瞬间红了眼眶,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会的,不会的,雪姑娘会好好的,公子一定会救姑娘的!”朵儿神色坚定,摇头时却甩出了眼泪。落在靖辞雪面颊上。
靖辞雪心里五味陈杂。事已至此,她已然看透生死,可当她看到朵儿为她流下眼泪。她还是觉得难过。抬手摸索到朵儿的脸,她轻轻拭去朵儿挂在腮上的泪珠,露出多日来第一个浅笑。
“公子晔呢?他还好吗?”
除了她初醒时澹台甫晔握着她的手,这几天她从未听到过他任何声音。她不知道在她昏睡的时候澹台甫晔是否在房间。但她醒来,屋子里就只有朵儿。她不知道澹台甫晔的不出现是因为内疚。还是解蛊术同样反噬到了他身上。
“公子受了点内伤,不严重,皇妃在照顾他呢。”朵儿自行拭泪,笑意盈盈地撒着谎。解蛊术的反噬。逼得公子走火入魔,同样差点就要了公子的性命。
看着面前人眼睫落下,盖住烟灰色的眼眸。呼吸逐渐匀畅,朵儿再也无法忍耐。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无声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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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午后,骤雨初歇。
澹台绾晞的出现,令靖辞雪恍然想起她曾经的素珊还尚在君府。没有惊讶,没有坦然,她面无表情地避开澹台绾晞伸过来的手,而是依靠朵儿的帮助坐起来。
伸在空中的手略显僵硬,澹台绾晞握拳收手,眸光瞥了朵儿一眼,示意她退下。
朵儿有些担忧地望了靖辞雪一眼,见她没有反应,只得退到屋外,并在澹台绾晞的眼神示意下,关上了门。
“我三日后就要回去了。”澹台绾晞在床边坐下。
“一路顺风。”
若非澹台绾晞一直盯着那张脸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她几乎要怀疑面前的人根本没有说话,而耳边响起的不过是幻听。
澹台绾晞下意识地咬唇,这双烟灰色的眼眸,瞳光涣散,里边的淡漠疏离是熟悉到令人窒息,一如当初的每次心疼,这一回,她同样感觉到心脏的抽搐。
是习惯性地同情心疼吗?她自问,可是她得不到答案。
她始终不愿接受,她与靖辞雪,两人越走越偏离的事实。
“小姐……”她抬手,带着怜惜抚上靖辞雪的发。
感觉到温热的气息靠近,靖辞雪微微侧脸,再一次避了开去。
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永远也跨越不了的无形屏障。咫尺之间,她的手再无法触及那抹熟悉的冰凉。
“无论我做过什么,无论将来会怎样,小姐,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姐。”她收手,清哑的话中尽是苦涩。
靖辞雪笑了,清清浅浅一抹恬静的笑,弧度轻微,衬着她茫然无神的眼眸和没有血色的面颊,这笑显得脆弱,且不堪一击。而她就那么弯着微然的弧度,刺痛了澹台绾晞的眼睛。
澹台绾晞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靖辞雪会对她露出这么一个笑!
这笑,她见过。高远不可触,不惹尘埃,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是个可笑的笑话。
当初不明真相的祁詺承,就曾次次因这不达心底又似是而非的笑而抓狂,暴躁。
“你曾问我,怪你什么。”靖辞雪转过来正对着她的方向。
这淡淡的口吻和神色,令她十指冰凉。她忽然想要逃离,因为她猜到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口,那于谁都将是不可挽回的伤害。
犀利强硬如澹台绾晞,同样害怕受到伤害。
可双脚就像生了根,让她无处可逃。
“我们曾与六六朝夕相处,都知道他一看书就犯困。他几乎不识字,难得认识的那几个都是极简单的。‘承’字于他,太过复杂。”
靖辞雪平静地说着,而澹台绾晞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单刀直入,直接挑破伍小六之死的破绽。这比与她讲述那段相依为命的往昔和连声质问她理由,更让她愧疚难安。
临死前颤抖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