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无聊……”刺客听见那个小姑娘低喃了一句,而后轻拍巴掌,“哦,想起来了,我可以作画,以血代替墨汁作画,我还从未试过呢。”
刺客听到了脚步声。
有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有桌椅被搬动的声音。
软软的毛笔扫过伤口。
静谧中,无人说话,只有笔在纸上动时候的簌簌声。
软软的毛笔再次扫过手腕伤口。
“姑娘,这刺客好像有点晕了?是不是失血太多了?呼吸听着也比之前急.促?怕不是就要死了吧?”
“不会,才流了这么点血,还早得很呢。”
刺客听到丫鬟在问,然后那小姑娘又是语调轻快的回答,随着她的回答,软软的毛笔再次扫过他的伤口。
不,他觉得他真的快死了,头在眩晕,呼吸困难,胸口闷痛……
怎么会有官家千金,这般的可怕。
刺客忍不住想要大口喘息,但他嘴.巴被堵上,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你这人,乱喊什么,都打扰了我作画的兴致了。”沈采苡不高兴的说了一声,“别喊了,也别乱动。”
“嗬嗬……”刺客死命挣扎,我愿意招,我愿意招……
“你想说什么?”沈采苡示意冬青取下刺客口中的帕子。
“我愿意招,我愿意招,给我一个痛快。”为了防止刺客服毒自尽或者咬舌自尽,他满口的牙齿都被高伟彪敲掉了,这会儿说话便是嘶哑又含混,但还是听得清,他在说些什么的。
“你愿意招?”沈采苡歪头,疑惑询问。
“是,是,我愿意招……”刺客急切说着,“你想知道什么?”
沈采苡轻笑,“可是,我并不需要你招供啊。”
刺客的嘴.巴又被塞上,沈采苡走到刺客的身边,压低声音耳语:“我知道你的主子来自宫里……我也知道,她嫉恨我……你看,这些事情,我心知肚明的呀。”
“她自以为自己还藏在暗中,殊不知她早就被我发现了。”
“可我自己不能说出来,也不能让别人说出来,这必须是个秘密;不然的话,会有许多人为了讨好她,故意来害我呢。”
“你看,我真的不需要你的招供,我只需要你彻底闭嘴。”
“当然,在你彻底闭嘴之前,我要让你受尽折磨……总有一天,你的主子,也会想你一样,被我这样折磨到死的,所以你不用太难受。”
刺客心神俱颤。
她怎么知道的?谁会告诉她这些的?
“冬青,血不流了,毛笔沾不到血了。”沈采苡这么说,刺客便觉得手腕上再次一痛。
柴房再次静寂。
可无边的黑暗、无边的恐惧,更令人心惊胆颤。
刺客想呐喊,想哭泣,想求个痛快。
毛笔扫过伤口,刺客喉中发出一声呜咽。
他已经绝望,并即将崩溃。
黑暗静寂的世界里忽然响起了对话。
“姑娘,其实我们也需要口供的。”
“什么口供?”
“这刺客肯定知道他的同伙藏在哪儿,若是姑娘能逼问来,先下手为强一窝端了他们的话……岂不是比被动挨打要强得多?”
“唔……好像也有些道理……可我没那么多人手去剿灭他们,若是不能一次剿灭,打草惊蛇之后,会让那幕后黑手不顾一切也要先杀了我,这就不好了。”
“姑娘,您可以交给四殿下呀,咱们没有人手,四殿下却是不缺人手的,想来,四殿下也会需要这个口供。”
无尽的黑暗中落了明灯,滔天的洪水里飘来一段浮木,刺客连连点头,口中“唔唔”作响。
来问我啊,我愿意说,我什么都愿意说,只求给我个痛快。
沈采苡却不坑声,那刺客屏气凝息,生怕出了声音惹得沈采苡不高兴,又想法子折磨他。
“好吧……”沈采苡怅然失落的声音,听在刺客耳中如同天籁,他激动的颤.抖起来。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可要能痛快死了,刺客觉得,那是最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我这就去请人通秉四殿下,你们看好人。”沈采苡吩咐一声,快速出了房门。
四皇子就在门口,落在沈采苡身上的目光,充满不喜和厌恶。
他正要开口说话,沈采苡却在快速的关上门之后,扶着墙、捂着脸,悲伤从指缝里滚滚落下。
片刻后,又转身面对墙壁。
四皇子见过许多不同样子的沈采苡。
狡黠的、甜美的、阴毒的、自信的、张扬的……
从未见过她脆弱落泪的样子。
想要出口的恶言恶语,全都重新咽了下去。
四皇子猛然想起,眼前人才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甚至比他当年绝望之下、孤注一掷前往北疆时候,还要小一点。
站在原地,唇动了动,他最后选择了不出声,不打扰,静默等她情绪和缓。
沈采苡不是没看到四皇子。
但她此刻并不想理会,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对刺客逼供、用恐惧无助打垮刺客的过程,对她而言,也是难言的煎熬。
她会想起当年。
大火湮没了整个世界,滚烫的气息舔舐她的身体,弥漫的烟雾遮蔽了她的眼睛,她看到的一切都是扭曲的。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横梁被烧断,落下,砸在她的头上,碎落的火星从脸上滚过,让她面目全非。
她尖叫、哭喊,都难以排遣那吞噬掉所有希望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