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弯下了身,和兰不远一起撅着腚,仔细研究起这盏精妙绝伦的桃灯来。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意思!”老头拂了拂胡须道,“绝品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果然是神来之笔。”
“而且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兰不远信口开河,“这个灯,一望就知道能够传情达意!制灯的大师显然在其中倾注了他炽热的情感!若是为某人而制,那这个人一定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情意!不知道该多么欣喜感动啊!”
“喔!”白胡子老头两只弯弯眼一下子瞪得滚圆,“这都能看得出来!厉害了啊!”
“是吧!”兰不远晃着一头金饰,“我一见您,就觉得面善,果真是个知音人哪!”
“面善?”白胡子老头笑成个元宝。
“是啊!”兰不远叹道,“就像找着了失散多年的亲爷爷一样!哎不说这个了,我是个倒霉孩子,从小没人管没人要,哪里还奢望什么亲情啊!看灯,看灯!”
“哦?你爹对你不好么?”白胡子老头眯着眼睛笑。
“我从小没爹。”兰不远一本正经地说着大实话,“一个人长大,那些人都欺负我,骂我小野种,小杂种。早听惯了。”
“啊?!”白胡子老头眼睛突然亮了下,“陈泛舟骂你野种?!你不是他的种?!”
兰不远脸色一变:“这个人不是我爹!”
“哎呀,哎呀!”白胡子老头歪着头想了一会,突然双眼冒着光,喜滋滋地看着兰不远,“你这个小友,真是很合老夫的眼缘。你是今日才到望京的么?”
兰不远点点头:“有幸偶遇琳琅君和闭月君,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他们不嫌弃,愿意给我谋个差使,便将我带来了。”
白胡子老头笑得更加和蔼:“不错不错,年纪轻轻已是金丹大圆满,太过谦虚可就是骄傲喽!年轻人,前途无量哪!”
“嘿!哪有您老人家的福气。您这面相,一看就是清闲享福的人哪!”
“哦呵呵呵呵呵呵!”白胡子老头笑得十分得意,“回头你就晓得了!”
白胡子老头思来想去,一双笑眼滴溜溜转,似乎很想摸一摸兰不远的脑袋。
兰不远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您是不知道,虽然我有点天赋,但在雅乌却是不受待见的。”
白胡子哼了一声,一边嘴唇微微一动:“他们欺负你没爹?”
他想了想,吩咐兰不远:“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只见他迈开两条小短腿,蹬蹬蹬就从回廊进了内院,过了一会,又一阵风似的卷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只匣子,招呼兰不远走到回廊下的阴影中。
白胡子老头掀开匣子,指着里头一根骨头,示意道:“来,挤一滴精血滴上去!”
兰不远警惕地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我看你一身仙风道骨的气派,居然是个邪修?!你想害我?!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是不是!”白胡子老头直摆手,“滴血验骨罢了!”
兰不远半信半疑凑上前:“谁的骨头?”
白胡子老头笑道:“你就别问了。”
“陈泛舟?”兰不远道,“我和他半钱关系都没有!”
“来!”白胡子抓住兰不远的手。
兰不远假模假样挣了下,没能挣开,只能半推半就地往那根陈年老骨上滴了三滴血。
果然,血液溜一下就滑到了匣子底。
白胡子老头激动得胡须乱颤:“你今年是不是四十九?!”
兰不远道:“差不多吧,我用蛊重塑过身体,这具身体快十七了。”
“嘿!”白胡子老头笑道,“你们雅乌的这些手段,我真是闻所未闻!你娘很有本事,很有本事!可惜死早了!”
白胡子老头满脸追思。
兰不远心想,‘又混了个便宜爹。’
“雅乌的人,欺负你?”白胡子老头将匣子随手递给一个路过的道童,捋着胡须眯着眼问道。
兰不远幽幽一叹:“雅乌擅蛊,天长日久与虫相处,很多人变得没什么人性,像我这样没靠山的可怜人,再有天赋又怎么样?他们只要抵死不认我,我连宗庙都进不去,而且除掉我夺走我的蛊人,能大大增强别人的实力,他们早就在谋划了。这一次我就险险地差点儿死在外面,若不是正好遇到琳琅君和闭月君,恐怕就要遂了他们的意!”
“真是一个小可怜……”白胡子老头难得地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看您面善,忍不住多倒了几句苦水,这些话我从来也没有对别人说过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您就觉得特别亲切!”兰不远眨巴着眼。
白胡子老头激动得眼睛里含了泪花:“有缘,有缘!唉,只可惜我家里有只母老虎,要不然真想认你做我干闺女!”
兰不远道:“嗨呀!咱们这就叫忘年之交!何必弄那些形式的东西!”
“不错!不错!”白胡子老头笑得愈发开怀,“老夫恰好也姓陈,都不用帮你改名换姓了!”
兰不远适时地表现出一脸茫然。
白胡子老头大拍胸脯:“日后你若是到了雅乌,老夫让你横着走路!”
兰不远不以为意:“老爷子,您的好心我心领啦,但您犯不着为了我这事去求人!您就过您自在清闲的日子,没必要为了我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跑去欠了别人的情。”
白胡子老头看起来更加得意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冲着兰不远一个劲儿地笑。
这一老一少二人窝在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