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忙下去忙了。
其他几个丫鬟没有上前来,廊下隔着一张红松木的茶几,清和郡主和花袭人对面而立。两个人神色之间都十分平和,却让人瞧着难免觉得怪异——
这种场面,怎么也不像是嫡母与庶女相处时候应该有的场景。
“才几日没来,你这里就像是一下子多了许多生机似的。这蔷薇花,一茬开过一茬的,永远都不倦似的。”清和郡主轻轻开口,语气中似有感慨。
花袭人轻笑道:“郡主当知道,这家居布置,物养人人也养物的道理。同样的两栋房子,一栋有人住,一栋没人住……有人住的房子能用许久都还能十分结实,而没人住的房子却很快就会破败的不像样子了。”
“这个小院,原来府中下人虽然也不忘打扫照料,但到底不如有人长期居住。”花袭人抿唇轻笑:“郡主瞧着自然就觉得有了些精神气了。”
一番话说的清和郡主微微颔首,十分赞同。
蔷薇上了茶,迟疑了一下,退了开去,站在了远处。
清和郡主给归花院的一应供应并不短缺。尤其是在朝廷封赏下来时候,日常供应就更加精致。所以,蔷薇泡的茶也是好茶,清清爽爽的六安瓜片,清香怡人。
茶水滚热,清和郡主碰了一下碗盖,并未立即饮用。
她看向花袭人,突然悠悠开口问道:“你的娘亲,那位花娘子,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花袭人怔了一下。
清和郡主便道:“你说你失忆,我是不信的。如今你已经回了府,那些说辞也就没有意义了……我是一个女人,就算是装作不屑不在意,也总想知道,那个被自己丈夫惦念着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只是听人说,她生的并非倾国倾城,只是清秀耐看而已。”
她是郡主,高高在上,怎么能在意能问起一个做了外室女的平民女子。她必须高高端起架子,俯视那女子,蔑视那女子,将她当成卑微之人,问都不能问一句。问了,那就是她自降身份。
但,又怎么能不问?
清和郡主有多喜欢过任平生,就有多么想知道,他心底的女子,将其如珍宝般珍藏呵护着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个女子。
她想知道。
却不能问任何人。
如今,却能问花袭人。
在清和郡主心中,经历了这一些事情,她并不能将花袭人当成是能任由自己拿捏的庶女外室女。她心底也排斥花袭人这个身份,只想将花袭人当成需要她长期招待的娇客一般对待。
这个态度,相信是所有人都能满意的。
她自己心中会满意舒服;眼前这个依旧只喜欢“花袭人”这个名字的瘦弱少女会觉得满意舒服;她的丈夫任平生会觉得满意;她的女婿靖王也会觉得满意。
丈夫,女婿……
清和郡主又想到连自己小女儿心仪之人都同眼前这少女关系匪浅,心中不由得觉得荒谬万分。
她及时撇去了心中的荒谬感,定了定心神,再次看向花袭人,眼中露出一点请求之色。
花袭人本来想依旧说自己不记得不知道,但对面这样的清和郡主,那样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她微一迟疑,缓缓地道:“我能记得的,并不多。”
花袭人目光看向那灿烂的蔷薇,轻声说道:“印象之中,她总是不开心。就算是在自己女儿面前,露出的笑容也很勉强。她喜欢坐在窗前,跟自己女儿轻轻说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