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各个人家炊烟袅袅,走在街上,毛文龙轻松愉悦,快转到自己家胡同的时候,路过一个当铺,却看到张婶子神色匆忙的从当铺里出来,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手帕包,一看里面就是银子。
当铺里出来拿着银子,那就是说明,张婶子当东西里。给自己家做事,却要当铺当东西,毛文龙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职,于是上前拦住了张婶子:“张婶子,怎么,家里有了难处啦?为什么不和我说要悄悄的当东西?”
结果张婶子就诚惶诚恐的回答:“这不是我要典当东西,是咱们家的夫人拿了她的簪子典当的。”
毛文龙就愣在了当场:“难道咱们家窘迫到这种程度吗?我为什么不知道?”
张婶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是只能期期艾艾的说:“你还是回家问夫人吧。”
这个家,这个小院依旧恬淡安静,张氏就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低着头缝补着衣衫,毛文龙接过来,那明显不是自己和孩子的,再看向旁边的时候,更是有好几件。
毛文龙就问:“这是谁家的衣衫?”
张氏抬起头来,神情平淡的说道:“闲着也是闲着,前面估衣铺里收了许多旧衣服,需要缝补浆洗,我和张婶子认为这些活计我们能做,就接了一点。”
拿着这些旧衣衫,毛文龙就问:“皇上每一个月不是给咱们一百两的补贴吗?”
100两银子一个月,在正常的京城人家,能生活半年了。
张氏就一边收拾自己的衣服,一边向毛文龙道:“100两的银子的确不少了,但是张叔张婶儿的用度,骡子的草料,街坊邻里的人情走动,这都需要钱,自从你回来之后,咱们家的朋友也多了,请人家吃饭,喝酒也需要钱。”但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抱怨,反倒是一种荣幸的光辉。
毛文龙就有些尴尬。自从自己回来之后,每一天贵客盈门,最少说自己的那个四表弟,还有那个张之及和张继先几乎就等于长在自己这里。中午晚上两顿饭是必不可少,当然,自己并不知道北京的物价有多少,只知道吃了就是。昨天的一顿大摆酒宴,花费绝对不菲,虽然东来顺有自己的股份,但是该给的钱绝对不能少。但是自己收来的礼物呢,都是不能变钱的点心,这一出一进之间,也就自然而然的让自己的家捉襟见肘了。
而当时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还将本来不多的150两的银子,直接入了股份,那可是自己的妻子从牙齿缝里勒出来,准备给自己的儿子求学束脩的。
这就是一个大男人的不是,只知道花钱,却不知道顾家理财。
而自己的妻子张氏,却没有原则,没有抱怨的全力的支持着自己,弄得不得不悄悄地变卖自己嫁妆,来维持自己的体面,这就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关爱。
在这时候,毛文龙真的对这个妻子有了一种愧对的心态。
看出了毛文龙的愧疚,张氏赶紧解释,也是在给他圆脸面“最大的一笔开销,还是咱们儿子承斗,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我又没有奶水,奶妈的奶水也不足,每天就要买许多补品给他,这一笔费用也不小。”
毛文龙就无话可说了,张氏不能生养,但真的是不能生养吗?其实却不一定,主要是因为毛文龙和他结婚不到半年,自己就到北京投靠了舅舅,然后投笔从戎去了辽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和妻子圆房,怎么能让她生养?
自己没良心的在辽中找了小妾,生下了儿子毛承斗,在辽阳陷落的时候,自己一百个义子和亲兵拼死拼活,在损失了90多人之后,将这个唯一的儿子救了出来。自己当时没心没肺的把她送到了张氏的身边,张氏不但没有一点怨言,从现在来看,他已经把这个儿子当成了亲生。为了能让儿子吃饱吃好,茁壮的成长,为了填补每月自己高朋满座的窟窿,竟然悄悄地将自己的嫁妆典当出去,这才是这个社会上的真正的贤妻良母。
而即便是这样,自己为了达到自己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将他们从江南的富庶之地,直接接到京城作为人质,然而他不是不明白,却依旧没有说什么,有这样的妻子还夫复何求?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语嫣的音容笑貌就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现,都不让他感觉到羞愧无比。
毛文龙拉住妻子的手,感觉到这双手粗糙而僵硬,那是生活给她的磨难,紧紧的握住这双手,毛文龙真的感觉到无地自容,最终只能轻轻的说:“我不是抬进来十箱的珠宝吗,你为什么不将那些珠宝拿出去典当,却要典当自己的嫁妆呢?”
张氏就轻轻一笑:“你抬进来的珠宝,那是你的兄弟在前线拼死拼活赚来的,那不是你的,更不是我的。能将它们用在更恰当的地方,让前线的兄弟们有一口吃喝,我才是安心的,如果我动了它,前线就会有许多将士们无衣无食,我怎么能忍心?我已经习惯了粗茶淡饭,只要能让承斗陪着我,我已经就心满意足,那些金银珠宝,就继续留着你去结交那些官宦,让前线的将士们有一些吃喝,让他们保护我的丈夫平安的活下去,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毛文龙就看着这个贤惠的妻子,很久之后,轻轻的将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张氏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推拒,但这个宽厚的胸膛的确是她最想依靠的,就温顺的贴在上面,闻那粗野的味道,听那铿锵有力的心脏跳动的声音,闭上眼,满心都是幸福。
而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