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冷月,斜挂在西山的头上,高大的山峰投下的黑影,如同一个巨大的天幕,遮掩住一个镇子,往日里在这个时候,这个镇子已经灯火熄灭,陷入沉睡之中。这里的百姓,不管是多么的苦难,依旧遵循着先祖的日落而息的习惯,过着自己更古不变的生活,尤其是晚上点灯,不管是贫困人家还是富贵人家,都是一种奢侈,也没那个必要。
但是今日与往日不同,这个镇子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一串串的火把,在低矮的镇子围墙上交叉着走动,梆子和铜锣声,交相呼应,被驱赶成守卫的奴才,在寒风里瑟瑟发抖,颤颤巍巍的“平安无事噢——”悠长的声音,不断的传到旷野里,虽然报告着平安无事,但紧张的气氛,却让所在镇子里的所有女真人,感觉到既兴奋又不安。
毛文龙对女真人的杀戮,那是绝不手软的,他现在的神出鬼没,让大家担心不已,虽然按照原则上来说,他应该掉头向南,努力的杀开一条血路回去。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不是犯了神经,向别的地方杀来。现在留守在后方的,都是女真人的老弱,面对毛文龙强悍的屠刀,他们也感觉到了生命的危险。但是好在,自己家的汉人奴才,都是被自己家十几年养活出来的,在忠诚度上,已经远远超过了新都的辽阳之地,成为大家可以凭借的保命根本。
严防戒备,这已经成为大家的必须,几个村镇之间距离虽然遥远,但总算是可以守望相顾,上面也下达了命令,大家也不敢懈怠。
就在这个灯火通明的镇子之外,在黑漆漆的大山黑影里,一棵巨大的松树下,一个坚毅的身影,正在仔细的观察着这个镇子。
毛文龙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风霜,胡须在坚挺的在下巴上疯狂的生长,这样的胡须,并没有给毛文龙带来一种颓废拖沓的感觉,反倒衬托出了他的坚毅沉稳。
“另一个镇子和这个镇子之间,相隔着50多里,中间是有大山阻隔,侦缉队却侦查出了几条小路,虽然崎岖难行,但是两匹马并行而过还是没有问题,翻越了这座大山,基本也就突破了敌人的第一道封锁线,而和合礼的第2道封锁线,离着这里还有100里路,中间我们可以短暂的休整一下。”李柱子向毛文龙汇报着:“但是中间想要休整,我们必须悄悄地越过这里,不能惊动敌人,否则就是前功尽弃。”
“这样一来,就要辛苦侦缉队的兄弟们,将在两个镇子之间巡逻的敌人彻底的清除。”毛承禄道。
毛文龙否定了他的说法:“既然清除了这些往来的巡逻的人,一旦他们不能回去,也就必将惊动敌人,所以我们不能惊动他们。”
“那这可就为难了,我们既要不惊动他们,还要穿过去,该怎么办呢?”说句实在话,要不是毛承禄是毛文龙最贴心的,能独当一面,他绝对不会被毛文龙重视,因为他的确不是一个动脑袋的人。
“其实很简单,月高风黑,我们这3000多人马,完全可以分股潜行,大家将马蹄裹上,趁着巡逻的间隙,分成小股过去。”然后看了看西斜的月亮:“我们还有大半夜的时间,完全还来得及。”喝下一口烧刀子,就有一条火线下到肚子里,让浑身热乎起来。
情况越来越危急了,四面合围的敌人越来越近了,现在已经再也来不及行三光政策了,逃命才是最急迫的。
在冬天的黑夜里行军,简直能冻死个人,于是毛文龙在尽最大的努力给大家抢掠棉衣狗皮帽子之外,就是尽全力给大家寻找烈酒。
但严格规定,只有在冻的扛不住的时候,才能喝上一口,毕竟烈酒能驱寒,但更能醉人,自己不能带着一群酒鬼突围不是。
“现在我们的行动方针改变了,我们开始和努尔哈赤玩失踪,只要悄悄的突破这道山口,我们就偃旗息鼓,让努尔哈赤老野猪皮寻找不到我们的踪迹,就在这大冬天里,我们带着他们来个武装大游行吧,到时候,是看我这三千人在后勤物资上消耗过你,还是你那五六万大军,十万奴才消耗过我,咱们总会有一个先趴下的。”
这就是毛文龙的算计,在前面的几个村镇,刻意的收集了许多肉食和粮草,然后就开始潜行隐藏,让努尔哈赤摸不到自己的行踪方向,追击者最终会迷失方向,和自己越来越远。然后在粮草短缺的时候,再突然露面,大张旗鼓的抢掠烧杀,暴露自己的行踪,让已经四处寻找自己而精疲力尽的八旗追兵,再不惜一切的追上来。
如此这般,努尔哈赤就会在疲惫不堪里,降低战斗力,在不断的追击里,消耗更多的粮草物资,将本来就积贫积弱的辽东后金,让他们自己再好好的消耗一下,如此一正一反,两面破坏消耗,看后金还能折腾到什么时候。
狗皮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但已经被冻坏了鼻子的狗剩子,抱着一个棒子和铜锣,向对面的镇子行来,他的目的就是严密探查这几条通向山里的小路,看看有没有毛文龙的人马通过,一旦探查到不妙,就立刻敲起棒子,打起铜锣报警,虽然大家已经决定不出击,但将毛文龙的行踪探查明白了,好给老罕王指明追击的方向。
“这该死的贼老天,这还让不让人活了?那个该死的主子,还让不让人活了,在这撒泡尿都能冻成棍儿的鬼天气里,让我出来寻探,这就是让我送死,我不就是悄悄的摸了一下你家丫鬟的屁-股吗,就往死里整人,真是太没人性了。”狗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