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秘密派人给小王子送去了一首诗: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出宫的那一天,她在宫门口朝里面侧身行了一拜。
从此与宫廷再无半点牵连了。
抬头望向那耀眼的太阳。心里的离愁便化为了勇气。
她独身一人,在一家旅馆住下,静待夜晚的来临。
夜色降临之后,她换了衣服,戴上帷帽,穿过那条狭窄的小巷,找到了周天房。
“你怎么提前来了?”周天房大惊,但又仿佛了解了什么似的示意她进来。
“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了。”她简略地说。
“那好吧。那就开始吧。”他引她到里屋的一张特制躺椅上,开始给她易容。
她咬着牙忍/受那剥皮般的痛楚,紧握住拳头,任凭指甲将手掌心刮出血来。
她知道,只要熬过了这一关,她和她的孩子就安全了,小王子也安全了。
想到这里,她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足足三个时辰后,周天房用虚弱的声音说:“可以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
周天房给她取来一面镜子,她看见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是一张姿色极为平淡的脸。
是她要求周天房这么做的。她要尽可能地丑化掉自己的容颜。
“还满意吗?”周天房问她。
她点了点头。从行李包里拿出一袋银子交给他,郑重地说:“谢谢了,它日若有人来问起你这件事。请替我保密。”
“自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不需要你嘱咐我也要遵守的事。”
“那我就放心了,告辞!”她朝他一抱拳,走了出去。
现在,走在大街上也不需要担心会被人认出了。
但是她依然十分谨慎,头上依然戴着帷帽。
在暗黑的街道边,她找到了一间很小的客栈,住了一宿。
次日一早。她便叫了一个车夫带着她去城门关。
她将事先准备好的虚假/身份/证明递交了上去,很快便获得了出城的权利。
出得城门关。但见一望无际的苍茫山野。
她朝其中的一条山道走去。
她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曾和父母去过这座山上的一间寺庙上香。
她还记得那位老住持的模样。
冥冥中她觉得自己与那老主持有点缘分。她想去投靠她,希望能当个戴发出家的居士。
“你已经对红尘了无牵挂了吗?”老住持已经七十多岁,一双眼睛却湖水般的清澈,望着云妃静静地问。
“是的。”
“可是你还怀着孩子。”老主持又说。
她一惊,没想到老住持的眼力这么厉害。
“是的,我怀着身孕,我只想安静地将他生下来,让他在这世上安安静静地、幸福地活下去。”
“那么,你觉得你能给他一个安静、幸福的未来吗?”
“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全力去做。”
“你的尘缘似乎是可断了,但这个小孩的尘缘还重着呢。不过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留下来吧。”
“多谢住持!”
于是,她便在这座与世隔绝般的山间小寺庙里住了下来。
每日念经、种菜、打扫,过起了与出家人无异的生活。
但她毕竟是带着身孕来的,因此不能列入她们的籍册里,只能当戴发居士,并且被安排单独住在小寺庙后面的一间小房子里。
这已经够好了,她不敢奢求更多。
远在金州办事的小王子在接到她的那封信时已经是十天后。
他当即肝肠欲断,泣不成声。
他知道那是一首离别的诗,他知道她静悄悄地走了,不会再回来。
为何要静悄悄地走?
小王子一开始还有点想不通,但慢慢地,他想到了。
悔恨、难过顿时充满了他的心头。
他不断地责怪自己,都是因为自己才会令她陷入这般境地。
正如她所说的一样:“我们没有出路。”
所以,她为了他有出路而不惜牺牲掉自己的一切。
他捂着那发疼的胸口嚎哭不已。
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像她那般深得他心了。
他知道她不想再连累他,因此不会再让他寻找得到她。
但是他依然想要去打听,只要她还活着,他相信终归是会有办法打听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