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蕙戴着米黄色布质太阳帽。黑蝴蝶戴着蓝弧长舌帽,也不让,她在代时兴左边,有时还要握住他手说:“我不会游泳,好害怕吆。”
乌蓬一边有人造革沙发,比较低,兰蕙先坐上,代时兴跟上,再马彪坐上。兰蕙不像她那样轻浮,她不主动握他,倒是他几次握住她手。
胡朋一直站着,他自然而然成了这几个人跑腿、联系、安排者,不过,一般情况下,去不去,上哪儿,他都要问问代经理,大面子是给他的,胡朋一直站在船上,看着水里,好像在思考,问过:“这个湖大概有多深?”
绍兴人说:“有的深,有的浅。边上浅,中间深,船走中间。”“你们捉什么鱼?”绍兴人指着滩上跑的鱼说;
“捉那个鱼,钩蝽。”只见船上一个黑塑料桶,桶里有那种鱼和蝽,鱼暴突眼睛,游的飞快,蝽,微小的蚌,像斑驳的荷兰豆,长在长江边的烂泥里。钩蝽,只有少数崇明人会。
代经理指着湖边滩泥上跑的鱼问:“田乌郎几钱一斤?”这种鱼崇明土话叫“田乌郎”,兰蕙听了似懂非懂,绍兴人说:“50-60元一斤。”他说话带着绍兴乡音,兰蕙听懂个别词,代时兴用心听,他说的慢,可以听懂十分之七八。
而代时兴说的“田乌郎”,兰蕙听了好像是人名,便笑道:“郎,是古代的官名,如侍郎、员外郎等(兰蕙确实聪颖无比,代时兴都没有联想到过),鱼尊为郎,有故事吧?”
代时兴说:“可能有。在崇明,老一辈的,爱用郎,如三郎、大朗、建郎、水郎等,在古代,中国人的理想,就是升官发财,要靠建功立业,官名就用到人名上来。也可能出于崇明语境的顺口:如黄嘎郎、麦嘎郎、油灯盏,都指的是鱼。。”
黑蝴蝶听到兰蕙说的,就板着面孔,斜眼瞥视她,以为她摆弄臭学问,这时候,黑蝴蝶插嘴说:“郎,我认为是吃人的狼吧?这种鱼大概很凶,咬人的吧?又与古代官名挂上钩,扯蛋,鱼也发出老臭味了。”
代时兴站起来说:“你昨天下午上街,吃臭豆腐了吗?”兰蕙也站起说:“邱冬雪也吃臭豆腐吗?”两个人唇枪舌剑、明争暗斗,兰蕙老实,实在听不过去,才还上一二枪。
此时,西边天上飞来许多褐色的鸟,在这船上空有盘旋的、有乱飞的,也有落在渔船周围水里的,飞到船甲板和蓬上的,绍兴人问:“你们吃野鸭肉吗?鲜美无比。”
黑蝴蝶说:“你能抓住吗?抓住了,我们就吃。”绍兴人说:“这些野鸭,是我养的,嘿嘿。”代时兴、兰蕙、司机们都惊讶,野鸭也可以养?养的还是野鸭么?还会飞,这更加不可思议,它能飞回来吗?
只见绍兴人用一个盆超(像脸盆大小的网,粗铁丝圈了固定在竹竿上),船头船尾、乌蓬上,到处飞着野鸭,还有水里,野鸭是潜水能手,兰蕙看见几只野鸭闷去水里,没有看见它们在何处水面出来,拽着代时兴胳膊说:“看看见两只野鸭潜到水下,不见出来。”
其实她是无心说的,黑蝴蝶听来有意,她说:“它们爱,不让你看见?”兰蕙说:“恋爱就恋爱,光明正大,有啥见不得人的,它是qín_shòu,也知道避人?冬雪姑娘,这我就不懂了。”
黑蝴蝶说:“我又没有问你,你应啥呀,野鸭、野鸡似的,呷呷叫。”代时兴说:“行了,邱冬雪,你不要含沙射影的胡说,我从来没有听说野鸡也会呷呷叫,你用词不当,中午多吃两块鸭肉吧。”
兰蕙走到绍兴老大身边,看着树立的帆,问:“大伯,现在顺风杨帆,逆风呢?”大伯说:“逆风机动?”兰蕙说:“就用手扶拖拉机的发动机?”大伯睁大眼睛,问:“你们家也有这样的渔船?”兰蕙摇摇头,代时兴曾经和她谈起家乡沟河纵横,千帆竟发。
兰蕙问:“哥,有没有机动的?”代时兴说:“现在大部分船是机动的,手扶拖拉机不用了,发动机拆下来装到船上。”兰蕙记性好,记下了。
野鸭群里,还有白鹭、黑鹭、青鹭和白天鹅,丹顶鹤,鸬鹚,黑鹭、青鹭长得和白鹭差不多,颜色不同而已。鸬鹚天生不怕人,代经理兰蕙去过青海湖的鸬鹚岛,见过数不清的鸬鹚,鸬鹚乖得蹲在礁石上,人走近一动不动。
这里的野鸬鹚,绿眼睛,看着船上人,兰蕙认为是在看她,她“嗨。。。”的一声吓唬它,这鸬鹚从船这边钻入水里,从船那边冒出来,嘴里叼着白花花的凤尾鱼。
兰蕙已经拉着代时兴跑到这边了,她吟杜甫诗曰:“家家养乌鬼,户户食黄鱼。”这会代时兴真的佩服了,“罕见的管理才女,很深的文学造诣,这诗在杜工部诗中恐怕没有名的,这诗你都顺口吟来,我点赞了。我也有几个爱好文学的朋友,他们没有你深广。”
兰蕙斜眼余光看见黑蝴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