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再次提审李存义、李佑父子二人的消息肯定隐瞒不住,没有多久就传的满京师沸沸扬扬的,当然韩国公府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是好,还是坏呢?谁也不知道,但是驸马都尉李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回到父亲那里,在他眼里,太子仁慈,既然能劝动皇上重审自己的叔叔和堂兄,就是代表了皇上的一丝意思,那就是宽容,至少李祺没有见到过太子怎么狠下来心过。
却不知道刚刚回到府邸,便得知父亲已经由床上起来,但是却没有与妻儿家小欢聚畅叙,沐浴更衣之后,便钻进书房,命仆人将厚厚一摞文书摆到册案,李善长的夫人亲自泡上一杯碧螺春茶,见丈夫沉默不语,眉峰紧蹙,知道他心中有事,没有多说话。李善长问她,在他所谓的病重期间有没有人来府上求见?夫人说了十多个名字均未提及太子朱标,李善长便不再问下去,寒暄几句,夫人悄悄离去了。
李祺从叙述中感到了父亲也必将是高兴的,于是放缓了步伐,慢慢的向书房找父亲去了。
韩国公府的书房很大,却是十分雅致,一排整洁的书柜,插架琳琅,秋山乱叠,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元人无名氏的《春雨田耕图》,两边的对联是笔力厚重道劲的颜体字,出自前大学士宋濂之手。上联是,天下苍生待霖雨,下联是,此间风物属诗人。这是一副巧妙的诗句。集联,上联是南宋江湖派诗人戴复古的名句,下联为北宋家苏东坡的诗语。
……李善长背着双手,在两张字画前,审视良久,对面墙上则挂着一幅全绫精裱的横条,是他自己在洪武三年书题的:“怀抱一天明月。云牵两袖清风”,迥异。他的书兼米黄之长,疏放狂荡,一气呵成。
看着看着,眉宇间的纠结越来越突兀,心里又想起刚刚听说的事情,皇上同意太子重审李存义父子。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先是欣喜一番。但又从其中感到一阵阵的危机来,皇帝不可能这么仁慈,也不可能网开一面,他跟随了皇帝几十年,知道他们当今这个圣上,一向信奉的是宁杀错不放过的信条,谁也没有见到皇帝心慈手软过。
往往皇帝心慈手软的背后,代表着更深一层次的危机,就比如自己在洪武十八年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那时候丁斌秘密告发,自己的弟弟李存义和侄子李佑等啷当入狱,当时皇帝曾经对自己说过不怪罪自己,也不会相信别人的诬告。
但是这才过了几年呢?不是又将李存义父子拘禁起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吗?李善长心里知道,在洪武十八年的时候,自己的威望还没有拉下,在朝中有很多人还是支持自己的,特别是胡惟庸被处死之后。这些人更是拿着自己当做护身的法宝。
所以当时皇帝动不得自己。就像是用小刀削果皮一般,一层层的将自己的同乡,自己的死党,自己的亲信,慢慢的削去。
比如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延安侯唐胜宗、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宣德侯金朝兴、靖宇侯叶碖、都督毛骐、李伯碖、丁玉……等等,不是先后以各种理由被朝廷捕杀了吗?
时至今日,自己几乎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现在放过自己,明显的有些多余,真的要放过自己,还用的着这么多年做这么多的动作吗?
……但是,李善长又知道太子朱标的为人,想着他曾经成功救出的宋濂,又不免踌躇起来。
…………
想到这里,李善长浑身一震。他的儿子李祺此时已经走进书房,在他身侧行礼之后。施施然走到他的身边恭敬地说:“父亲,这么晚了……唉,你还在为那事情操心吗?”
“祺儿,”李善长叹息道:“别小看这桩事情,时至今日,咱们只要稍微走错一步,那就是满门皆灭的下场啊……。”
“太子既然插手,事情必有转机,儿子相信太子的能力和仁德。”李祺将李善长扶着慢慢的坐回椅内,随手倒了一杯茶,放在父亲面前,紧接着说道:“自从去年颁谕以来,父亲已经装病快一年了,皇上就算是知道父亲有些伪装,但是必是可怜父亲的老迈,哪里还有什么杀意,让太子走着一遭,不过是将这个仁德让给太子,让太子树立威信而已。”
“祺儿,你哪里知道,这个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李善长将手边的茶杯推向一边,皱起眉头。
李祺慢慢的地坐到另一边椅上,说:“什么简单不简单,父亲你一向清正廉洁,威望深厚,再加上早就躲避朝堂置身于世外,关于这一点皇上不是没有看出来,而是全部都看在眼里,父亲并没有什么野心,现在有事年事已高,皇上肯定不会再起杀心的。”
“你不明白,为什么为父当年跟随皇上征战天下时,并没有享受过什么福气,明明皇上亲口说我是大明第一功臣,却是在洪武三年,就将为父从中书省逐出呢,这些你知道吗?”
“呵?”李祺吃了一惊,忙问道:“那……父亲,你以前怎么没有说过,您以前不是说,是杨宪和刘伯温搞的鬼吗。”
“不是。”李善长脸色阴沉地说:“大明刚刚立国,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皇上怎么可能被杨宪和刘伯温迷惑,不过那时候有些传言对老夫不利,那就是大明官吏,八成出自于为父之手,才引起皇上的顾忌,暗示为父辞官的,杨宪和刘伯温,不过是皇上手中的刀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