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泰对武定侯、驸马都尉的寿诞庆典之奢靡惊讶不已,少说也要数万两银子的开销,而各地官员包括从京师的一些官员的贺礼,更要超出郭镇开销的几倍。
他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因为他自家官卑职微,在这群高官显贵中不免无味,他这个知府,要是不在凤阳,而是在其他地方的话,估计也是得意一时的父母官,但是在凤阳城,他的能力有多大,他心里十分的清楚。
可是,他的身份注定要过来应酬场合,还有一条,他也接到了京师中尊敬的恩师都察院佥都御史邓宇的书信,让他注意观察一些事情,也必须到侯府祝寿。
袁泰是洪武十七年进士,今年才三十出头,年轻气盛,fēng_liú倜傥,秉性刚正,来凤阳城任知府之前便擢为都察院御史在恩师属下任职。曾奉旨巡使福建、河南、山东,协助佥都御史邓文铿察巡百司,数次上书弹劾上府县官吏的疏职或不法之举,经稽核几乎全部属实,得到皇帝的赞许。
于去年被外放凤阳知府,明着是离开京师,但是谁都知道凤阳府对于皇亲贵胄是一个流放之地,但是对于各级官员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升迁镀金之路,因为凤阳城的中都之称实在是太敏感了。
今日来侯府贺寿,不惟亲眼见到这位侯爷的侈奢无度和官员们的巨额贺礼,还目睹一班大臣对这个侯爷的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他感到震惊,也很鄙弃,他看出这是因为郭镇是皇亲的缘故。
他非常讨厌那个不像是文人的朱高炽在那里装腔作势、趾高气扬的样子,那浮薄骄矜又故作谦逊的矫情。更使得袁泰对这位买的里八剌世子增加几分反感。
他早就得到传闻,就是这个曾经起兵靖难的买的里八剌世子,近几年来只因皇上鼓励商业,借助一些皇室的关系,多次暗中与其父联系倒卖西域特产和战利品,牟取暴利,但无人敢于出面揭发。
就是他曾经给恩师写信告知后就想暗访稽查,佥都御史邓宇以“不可轻信传言。证据不足”、“涉及皇亲国戚非同小可”为由,加以阻止。
在红罗亭闲聊一阵之后,袁泰趁别人谈兴正浓抽身踱出幄外,刚走不过几步,忽见侯府管家郭蒙带着几个家丁,鬼祟着朝灯火阑珊处走去。袁泰心生疑窦。不过这是在别人的府邸,倒是也不好多问什么,也没有打算做出什么举动。
就在湖边溜达了一会。越来越被红罗帐中传出的菲菲之音困扰,一次寿诞被郭镇做成这个模样,也不知道他是在炫富,还是在敛财,曾经在都察院里做过的袁泰,不由自主的就往贪赃枉法的地方去想了。
索性暂时稍微离开一下,现在告辞,也就是太不给主人面子,毕竟今天人家是做寿请客,碍于面子也要跟随大家一起回去。袁泰这么想着,就沿着小湖一直往前走去。
走到花园丛林深处的万安亭。忽然听见亭里传出唧唧呀呀的调笑声,心中奇怪,红罗帐那边这么热闹,谁还在亭子内嬉戏?于是悄然逼近亭子,月光之下,晃如白昼:一男一女狠亵浪笑。那女子忽然脸朝他这边转过来,他愣住了:竟是刚才在哪里唱水调歌头的那个歌姬,他转身想走。
“请留步!”那歌姬小声说道,同时离开亭子摇曳着走过来。
袁泰说:“姑娘有礼,下官冒昧了!”
那歌姬道:“我和……侯爷在亭内赏月,大人一同坐坐,好吗?”
袁泰心想,见鬼,刚才自己还和郭镇在一起,怎么这一会就过来了,莫非在自己府上也不怕永嘉公主知道?虽然永嘉公主远在京师……但是不相信在府中没有两个得力的人。
“谢谢姑娘美意,”袁泰连忙拱手说,不管是不是郭镇,他都不适合相见,说罢转身匆忙走了……
亭子里那个男人是谁,袁泰也没有多想。
等他走远,那歌姬笑吟吟的回到亭子内,笑嘻嘻的说道:“奴家就知道这个知府没有胆子过来看到底是谁,你说呢?......世子。”
那男子从黑影中走出来,赫然就是刚才还在红罗帐中论茶的买的里八剌世子朱高炽。显得自信的脸色一点轻浮的模样都没有,仿佛刚刚的调笑声不是他们发出来的一样。笑道:“我知道晴儿聪明,也不枉本世子培养你这么多年。”
“世子那是占奴家的便宜,怎么又说成是培养了!”晴儿恢复了刚才的妩媚,看着朱高炽方正的大脸,忍不住的回了一句。
谁知到朱高炽面容一整,说道:“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这个凤阳知府的来头也不算小,经势力来信说,让我注意这个人,我离开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办的,先疏远他和这个武定侯的关系再说。”
晴儿点点头,有些担忧的问道:“世子明日进京,有危险没有,奴家总觉得这次有种不祥的预兆。”
摇摇头,朱高炽说道:“有不祥的预兆就对了,我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大半还是瞒不过皇帝的,但是现在大势已成,皇帝也不一定会怎么着本世子,最近的情况你都清楚吧。”
晴儿点点头,掰着指头说道:“买的里八剌病重,两位殿下争权,买的里八剌书信要世子西去接手,皇上要安定西域,必须让世子去,因为都知道世子的那两个弟弟都不是太安分的人。”
“这也是本世子最大的倚仗了,我无论在这里做出什么,咱们这个皇帝是个顾大局的皇帝,绝对要为西域着想,大明已经太平很多年了,所以也经不起折腾。